这些人都是接受着贵族式的教育长大的,这种教育极其讲究形式和礼节——长辈和教师无数次地告诫他们,无论对一个人的观感是喜欢还是讨厌,贵族的礼节都不能有任何偏差。然后十几二十年的练习和实践下来,这种繁文缛节几乎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反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繁琐。
所以,一般来说,在这个时代的法兰西乃至西欧,通俗小说里那种暴戾恣睢、见到平民就忍不住要嘲笑或者踩几下、对仆人动辄责斥打骂的贵族是很少见的。如果夏洛特一般,他们对平民的蔑视和偏见是隐藏在彬彬有礼的笑容和几乎无可挑剔的礼节里面的。
到底是前一种人可恶可怕,还是后一种人可恶可怕呢?这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很难有答案。
致礼之后,夏尔为了不妨碍妹妹和她朋友们,径自走到了自己的书房,准备干自己的事。
而芙兰则招待起了自己的朋友。
“哎呀,你们可算是来了啊!”她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过脸上还是带着残留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们不肯见我了呢!昨天都没来……”
“对不起,芙兰……”玛丽似乎当真了,眼中有些歉意,“昨天艾米丽她们家办了个舞会,一定要我去……”
所谓舞会,大概也如萝拉本人所说,是同学中的贵族党不愿意去给萝拉捧场而找出的借口吧。
芙兰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的内心里,对这种做法是很不以为然的——太小家子气了。
如果不想看着她春风得意,那就画出比她更好的画来让她哑口无言啊!这样在背后搞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只会显得自己没有器量,徒然让别人笑话了而已。贵族在资产阶级的进攻和胜利面前,难道每次都只能靠消极躲避来保持尊严吗?
哥哥就不会这么做。如果是哥哥,就不会逃避现实,他会先祝贺敌人的胜利,然后耐心去找出敌人的弱点来打倒他。是的,哥哥就会这么做。
虽然平时在两党的争斗当中她一贯不偏不倚,但是在内心中,因为出身的关系芙兰其实还是希望贵族党能够占上风的,可是她只能面对现实——贵族党既没有能力与人家决一高下,也没有决心再靠自己的努力扳回一局。只能消极地躲避,用背后的窃窃私语来嘲笑对方的成功。
在一间小小的画室是如此,在一个大大的社会中还是如此。
法兰西终究还是落到这一步了吗?这一瞬间,芙兰心中竟然有些莫名伤感。
谁又能想得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竟然又会有这么多心思呢?恐怕是因为有一个她引以为偶像、深得其言传身教的哥哥的缘故吧。
不过,这种话就没必要说了。
“太小家子气了,简直丢脸。”
“诶?”芙兰吃了一惊,自己明明没说话啊?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了,说话的是玛蒂尔达。
在玻璃镜片的遮挡之下,掌玺大臣孙女的眼神闪烁不定,看不出喜怒,然而她的嘴角却微微翘起,带着一点嘲讽,也带着一点点愠怒。
“这下我在萝拉面前可丢尽脸了,她肯定以为是我干的,然后在心底狠狠嘲笑我,觉得我离跪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天不远了……”
“不是你组织的吗?”芙兰吃了一惊。
“不,我那一天有重要的事,所以就无法参加画展。但是我还嘱托艾米丽她们一定要去捧场,并且转达我的祝贺。没想到……她们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真是让人失望。”玛蒂尔达的语气比平常要轻松里不少,但是里面的尖刻却多了几分,“太让人失望了。”
“原来不是你……”芙兰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也好得有限。”玛蒂尔达继续自嘲了一句,接着她又看着大厅中央的楼梯,“芙兰,我今天来除了祝贺你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有事要找您的哥哥相谈,很重要的事,所以暂时不能陪您聊天了。”玛蒂尔达的口吻十分郑重,“您不会介意吧?”
芙兰有些惊愕,然后她很快就在玛蒂尔达的目光下反应了过来。
“好的,当然可以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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