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嘲讽道:“这是打外头玩闹,终于知道回来了啊。还说是进宫与老太太学呢,长乐宫里连你的影儿都没有。”
“阿娇,是我许她去的。”太皇太后与曹盈温情相处了几日,对她感情深了些,不愿听阿娇为难曹盈:“盈盈不过唤你一声,你怎这么大的脾气。”
阿娇噎住,不好违背太皇太后的意思,狠狠瞪了一眼曹盈,便要继续处置卫子夫。
曹盈小小的身子却是不畏她的警告,挤到了她与卫子夫之间,拦了她。
卫子夫脸上因阿娇方才掐捏,留下了两道血痕,此刻被曹盈这幼童护住,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伤心。
曹盈知道想要靠她自己说服阿娇不再行凶是行不通的,阿娇根本不是讲理的人。
既然太皇太后不睬卫子夫受屈,那就让阿娇把火力对准自己——太皇太后总不能再视若无睹。
“皇后娘娘这么为难卫娘娘,怕不是忘了先薄皇后无子失位的先例了。”
曹盈见阿娇要撇下自己,继续对付卫子夫,未再思考,直接戳破阿娇最惧的事情。
阿娇瞳孔一缩,犹如被火烫了一下,抓向卫子夫的手抽回了。
景帝时已有了皇后被废的例子。
废后被废了以后不过几年便病逝了,但宫闱之事,到底是不是病逝谁知道呢?
馆陶公主殷殷为她绸缪生子,就常用薄皇后被废的事警示她去讨好刘彻,延绵子嗣。
阿娇烦不胜烦,心知母亲是为自己好才忍耐下来。
她如今专为难卫子夫,便也是心忧往后自己真走了薄皇后的老路,被卫子夫害了。
此刻听曹盈说起这桩事,她顿时大怒,骂道:“才学会了说话便妖言咒我,你好大的能耐啊!”
“我只是在劝皇后娘娘爱惜身份。”
“你还说!”阿娇控制不住了,举起手就要向曹盈打下,却被楚服拦腰抱住。
她心中生出被背叛的感觉,用力去别开楚服的手。
阿娇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楚服的肌肤,楚服却仍不愿放手,阿娇怒道:“你拦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认同她说的话!”
“她拦你,是因为你不能打我。”曹盈面无表情地向阿娇道。
明明看上去是个任人揉捏的小面团,偏如坚石般横亘阿娇面前,惹她生恼。
火气烧红了阿娇的脸,她全不顾威仪,张牙舞爪向曹盈:“我是皇后,卫子夫我且打得,怎就不能打你了!”
曹盈不为所动,眼也不眨地道:“你教训卫娘娘是正室责妾室,打我却是后妃攻击宗室。”
“呵,伶牙俐齿!你不过是平阳那妮子生出的女儿,我打你只是长辈责小辈!”
“娘娘侍女都晓得的道理,娘娘却不知道。”
曹盈平静地叙述道:“论出身,你是陈家女儿,我是曹家女儿,陈家远不如曹家。论亲缘,我该称你一声表姨,但我行错事也该由我父亲教训我。”
她昂头毫不畏惧地道:“我劝娘娘惜身是因娘娘此刻是皇后,才可如此嚣张向我。但娘娘若是不爱惜自己,往后不再是皇后,我却还是安和翁主。”
有理有据的话仍是没打动阿娇,她向来也是不管这个的,但曹盈这番话本也不是全说与她听的。
果然,太皇太后发话了:“阿娇,曹盈说的没错。你别闹了,回你的宫里去吧。”
阿娇泄了气,泪盈眼眶,只觉得太皇太后果然如今是更疼曹盈了,竟对自己下逐客令。
她又气又悲地带着楚服风风火火走了,卫子夫松了一口气,与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捏了捏曹盈的手也走了。
侍女们早在阿娇训卫子夫时就已经被驱走,现在这室内便只剩下了曹盈与太皇太后。
曹盈垂下眸子,向不动声色坐在椅子上的太皇太后走近几步,然后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