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却是皱起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一身牧装的匈奴牧人,声音低沉带了些危险地问道:“你王?”
牧人表情空白了几秒,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打了个哈哈道:“从前叫惯了,卫将军莫怪,是我们的翕侯赵大人在候着您。”
他讨好地又鞠了几个躬,道了几声恕罪,卫青才冷着脸放过了他,让他先去大帐通知一声,自己安排了人马歇下就去。
霍去病难得见到好脾气的舅舅恼火发怒,但当着许多人的面也不好插话询问。
直到跟随卫青拴马时,他才问了出来:“舅舅怎么因个牧人说的话就生气了,从前校场里士兵有错你都不怪罪的。”
卫青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霍去病印象里还真没见他与谁红过脸。
“倒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那牧人用称呼试探底线,我就需将态度摆出来让他去回报。”卫青一边将缰绳拴好,一边回答道。
“什么底线?”霍去病仍有些困惑。
卫青毕竟还没与他说清来这一趟的用意,他连这一次要见的是谁都还不清楚,也就没听出来先前卫青气恼的真正原因。
只是看情况应是要见支与大汉较友善的匈奴军队。
卫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浮现出歉意,向霍去病做了说明。
“这些天忙昏了头,竟忘了告诉你。这一次咱们奉命要见的是匈奴的降将赵信,与他联络恰当时机共击敌军的事。”
想了想卫青又补充道:“这个赵信从前是匈奴的一个小王,战败后率部投降,被陛下封作了翕侯。”
“陛下将匈奴降将封侯了?”霍去病听了翕侯这个称号有些难以置信。
他知道有不少匈奴人都被刘彻招安了,也认同以匈奴人作军中向导避免在草原上迷路的做法。
然而大汉开国高祖便言非刘氏不得封王,即便斩获军功无数,也最多博个可以传代的侯爵爵位。
李广一直寤寐相求封侯,至今未能得到爵位,卫青立下龙城军功也不过是个没有封国食邑的关内侯。
可见封侯难度之高。
凭什么一个匈奴降将战败归顺就可封侯了?
同为汉军武将,霍去病脸上不免出现了些不平色。
他虽然没有要质疑刘彻任命的意思,但还是为那些奋勇博军功的汉军将士不甘。
“他这个侯位与咱们挣军功获封的侯爵不一样。”
卫青知道自家外甥是误会了,只得拆解道:“翕侯不算在咱们大汉二十等封爵爵位内,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官职。这个赵信从前好歹是在匈奴那里称王的,给个侯的名号也说得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点明了刘彻的难度:“陛下如果真给个正经官职,就得经朝堂上好一番争论,倒不如用为扬国威褒以侯位的名义,赠个侯爵名义当作官职。”
卫青解释完了这个赵信的来历,就又重绕回了先前霍去病问自己的问题。
“至于我说的底线,就是赵信必须认清他自己的身份。方才那人看似是个穿着牧袍放牧的普通牧人,但是既然能去亲见赵信,必然是赵信的亲信所伪。”
赵信的身份卫青都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霍去病也就不用舅舅再继续讲述他恼火的缘由了。
其实很简单,赵信作为匈奴降将这样敏感的身份,最重要的就是他会不会再度反叛回匈奴。
如果对他自己的认知仍是匈奴那个所谓的王,那卫青就需要考量向刘彻报说赵信仍有叛逆心,不能信任。
至于之后的战役中,能不能再用这些匈奴降将降兵,也需要重新考虑了。
“舅舅多虑了,这些匈奴人本来也不可能一心一意向着咱们。”霍去病出声打断了卫青的思虑:“真要说这个赵信和我们的关系,不过是一场交易。”
卫青明白霍去病的意思。
汉军击匈奴是为了保家卫国,让亲朋免受外敌掳掠之危。
或许会真有一些匈奴人怀真心降汉归化于大汉,但是如赵信这样率一族之众来降的,不过是看上了大汉所能给与的牧场和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