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书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傅清凝时不时劝上一句,沐雪走进来带走了她。
说起来一开始还是沐雪出手帮余家人的呢,没想到最后倒是留书陷了进去。
不是说每个人都那样在意身份之别,丫鬟就一定不能嫁读书人。但是余兰氏是一定不许的,她说要是有人拦着他儿子的前程,愿意豁出命去。其实娶丫鬟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阻拦读书人的前程了。
留书心思细腻,且和余进在一起之后她对于余兰氏的话就更加敏感,一下子就听出来她的潜意思,所以才会心思浮动之下打翻茶水。
当然了,以余兰氏的精明,说她那番话不是故意,傅清凝不信。
她这么说,算是半遮半掩的拒绝了这亲事的可能,大家面上都好看。
留书两天没到她跟前伺候,不过傅清凝问过沐雪,知道她除了一开始哭,后来只是觉得自己眼睛肿着气色不好才不往她面前来,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遇上心思细腻好面子的姑娘,这样的事情落到身上,寻死觅活都是可能的。
说到底,还是得她自己想通。
三日后,留书重新回来伺候,除了看起来憔悴些,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看到傅清凝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夫人体谅奴婢。夫人真心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奴婢做出这样的事,夫人都没有厌了我,往后奴婢一定收心,认真伺候夫人。别的都不多想了。”
傅清凝笑了,“嫁人还是要嫁的,遇上合适的人,我给你做主。”
留书摇头,“夫人帮奴婢看着就行,奴婢自己看不清人心。夫人眼明心亮,看上的人一定不差。”
她垂着头,“其实奴婢并没有觉得他是读书人会带给我什么,只是奴婢心悦他,刚好他也心悦奴婢……”
“夫人,往后奴婢再不会提起他了。”
经历这么一遭,日子似乎过得很快,这几日贡院中陆陆续续有人抬出,赵伍整日什么都不做,傅清凝只让他盯住贡院门口,就怕赵延煜和他爹出来时没人接应。
到了最后一日,傅清凝半夜就爬了起来,让沐央和赵伍各架一马车去了贡院那条街的街口,因为去得早,还排在前面,配着大刀的官兵肃穆地守在街口,傅清凝只看得到里面空荡荡的街道。
别看最后一日,也还有人承受不住的被抬出来,面如土色,站都站不稳,只能任由官兵拖着,好在出来后大半都有书童接应。傅清凝在边上看着,越发担忧,赵延煜平日里看起来身子康健,其实身上挺单薄的,又是个养尊处优的,这几日在里面,吃不好住不好……还不知道怎么煎熬呢。
到了午时,远远的看到街道中出现了许多人,不过由官兵站在路旁,还算有序。那些人都满是狼狈,有些自己走着,也有互相扶着出来的。
傅清凝看到门口终于开始放人,紧张之余又松了口气,好歹熬到了最后,无论结果如何,十年寒窗也总算是对自己有了交代。今早上才被抬出来的那些人,说是功亏一篑也不为过,现在是被抬出来了,等身子恢复过来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看到前面有人出来,周围一阵骚动,不时有人想要往前挤,好在傅清凝来得早,又是把马车架到前面来的,她不用下马车,站在门口往前,比边上的人高了许多,看得也远。
但是书生都是一样的青色长衫,手上拎得篮子也一样,乍一看除了高矮之外,其余根本没什么不同。至于胖瘦,但凡是得了举人功名的,都没有几个胖的。
走在前面的都精神不错,不只是傅清凝一个人在找,沐央和赵伍也在努力看着。青色人潮往门口涌了过来,但始终没有找到赵延煜。
人群涌出,周围不时有人扶着书生离开,傅清凝的心里渐渐地焦灼起来,不会是真受不住煎熬走在最后了吧?
突然,她看到人群中有两人搀扶着往外走,确切的说是年轻的那个扶着年老的,那年纪大些的几乎是全身靠在他身上。傅清凝眨眨眼,怕自己眼花看错,待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忙招呼另一架马车上的赵伍,“那边就是你们公子,赶紧的。”
赵伍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拉沐央,和赵瑾的随从一起跳下马车,往门口去了。
傅清凝不错眼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然后被沐央和赵伍接过扶着过来,忙侧开身子帮着去拉赵延煜,“小心些。”
赵延煜眼底发青,面容憔悴,看起来精神还好,傅清凝暗暗松了口气,递上茶水,问道,“怎么样?”
赵延煜摆摆手,“我没事。把爹接到我们院子里,给他请大夫。”
傅清凝应了,见他困顿,忙道,“先别睡,一会儿回去用膳洗漱过后再睡。”
赵延煜眼神里满是笑意,黯淡的面色都隐隐发光,“放心,我不睡,好几日没看到你了,我想好好看看你。”他动了动身子,将头枕在她的膝上,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知道,贡院里面就一个床板,白日当桌子,夜里当床,咯得人生疼,第一夜我根本睡不着,就想你了。等后来,我坐在那里都开始打瞌睡,闭上眼睛,梦里还是你。”
傅清凝忍不住笑开,“你可是去考会试的。”
赵延煜点点头,“我除了考试的时候脑子清明,别的都是一片混沌。”
他说话间眼皮又垂落下去,却还强撑着不睡过去。好在他们离自家的院子很近,一进门,先去洗漱,等赵延煜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桌子。
大概是饿得狠了,端起碗就开始吃,两口之后,想起什么,“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