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抓紧时间办事,别玩虚的。
黎向巍没为这份骄狂生气,反倒笑出声。
黎浚察言观色,马上顺着父亲心意,接过话头:“盛总别客气,后天是家父生日,家里办生日宴,你们肯定推辞不掉的。礼服都没带着吧,那肯定要买一点了。”
说罢,看着衡南善意地笑了笑。
盛君殊顺着他的目光看衡南。
衡南短发齐肩,牛仔裤,帆布鞋,都是她自己选的,他没太注意,只是建议她把露脐吊带衫换下来,衡南不高兴地套了一件薄薄的红色的连帽卫衣,脸上只有防晒霜,小白花似的,学生气很重。
他忽然意识到,衡南这个年岁,在校园里穿成这样再正常不过,但是坐在这里其实并不适合。他自己穿的戴的是几万块的西装手表,却给太太打扮成朴素学生,难怪每个人都盯着衡南看,怕不是在笑他脑子有洞。
盛君殊一时间如芒在背。
“小浚说得对。”黎向巍兴致很高,“后天鄙人过五十八生日,五个发啊,大办的好机会。盛总一定要来我宴会,什么事情过完生日再说。”
中国人对过生日很看重。既然是过寿的大日子,盛君殊没再说什么。
一直插不上话的黎江伺机递出一张购物卡,僵硬地笑,“刚好,我这里有一张耀兰城的礼宾卡用不上,就当是给盛总和太太见面礼了,请别见外。”
他推了推眼镜,细节显示出他并不擅长跟弟弟争抢这种通过捧场父亲的客人进而讨好父亲的事,可他还是努力做了。
盛君殊的目光无声掠过对面,收下,道谢。黎江似乎舒了口气。
黎向巍看了看手表,笑道:“Goodtime,那我们明天早上别墅见啦。”
*
黎氏集团豪掷三十亿英镑的耀兰城,是星港中心最大的娱乐综合体。
黎氏给衡南留下的印象是“大”。无论是CBD的办公室,还是眼前这三个巨型异形建筑连成的庞然大物,都大得失去了本该有的尺度。
无数复杂的连廊、平台和空中花园穿插,游客变成小人儿,畅游在梦幻国度。一座耀兰城,就集中了五星级酒店、博物馆、购物商城,乃至赌场。
星港是座旅游城。在娱乐之都用力地玩,沉湎于繁花似锦的乌托邦,就是酒店商人的阴谋。
衡南手上拿着街边买的巨大的粉红色棉花糖,撕得云边朦胧,转身塞给盛君殊:“吃不下了。”
盛君殊捏着棉花糖把它拿离,防止蹭到自己外套:“师兄先帮你拿着……”
后半句化作一声叹息,他知道衡南肯定没有再吃的时候了。
盛君殊不喜铺张浪费。半个小时前,他一口气喝完了衡南只喝了两口的椰子,一手扶着肚子,刚把椰子“啪嗒”丢进垃圾桶,衡南就抱着一大桶爆米花朝他走过来。
她只在爆米花山尖儿上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腮帮子动动,黑眸潋滟,神色有点迷蒙:“好像买错了,我要的是草莓味。”
盛君殊单手解开外套,皮带扣往外松一格,开始吃爆米花。一手撑着电线杆,终于吃到底,发现衡南不见了,一回头,师妹捧着比她脑袋大三倍的心形棉花糖步履轻盈地跑来。
五点多,天色已暗,路上车水马龙。盛君殊抓着棉花糖往下挪,露出正在熟练地舔黏拇指的衡南。
“甜吗?”盛君殊脸色复杂地问。
衡南抬眼,路灯投射进眼珠一瞬,黑如宝珠,把棉花糖朝他的方向一倾,意思是让他自己尝:“甜啊。”
“……”
盛君殊手指抬起,阳炎灵火冒出,剩余的粉红色棉花糖逐渐融化、凝结,颜色加深,凝成个桃红的小球,他把小球扔进嘴里,擦净手指,挣扎着吸了口气,被甜得半晌没说出话。
耀兰城中庭灯火璀璨,摆了成排的棕榈树,墙上木质装饰条组成巨幅装饰版画。
版画是个英气的女人,对镜梳妆,长卷发,烈焰红唇,背景是阁楼的镂花窗子,风格复古。
进来的游客少有人能意识到这线条作品上的女人是谁,左下角的签名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这是黎向巍的发妻金耀兰。金耀兰出身财阀世家,与黎向巍生了两子一女,感情甚笃。
金耀兰因病过世后,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教学楼如雨后春笋,就连黎向巍潜心筹备多年的娱乐城,也以“耀兰”命名,可见黎向巍对亡妻感情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