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几度漂移,人离心向左右摇去,盛君殊让这骤变一惊,陡然睁眼。衡南身子前倾,正跪在两座之间,一手掐住张森的脖子,一手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张森的脸因缺血而涨红,手也死死握在方向盘上,拉锯之下,方向盘正急剧抖动。
盛君殊本能地觉察到暗处的危险,恋战无用,反手扣开门锁,抓住衡南的外套一拎:“跳车。”
车子在无边的道路上失控般飞驰,前路茫茫不见灯,只见夜色中一片大雾。
车门打开瞬间,刀子般的风雪灌了进来,却有一股更大的力量立刻“砰”地推上车门,将他虎口震得麻了一瞬。
从门缝起始,寒冰“咔嚓咔嚓”迅速蔓延整个车门,向上延伸至头顶,竟然把整个轿厢在数秒内完全封死。
盛君殊牡棘刀反握,刀柄“咚”地撞在车窗上,一连撞了两次,结着坚冰车玻璃岿然不动。
大刀在手中一转,刀刃向前,瞬间削掉了驾驶座椅的顶部,张森只觉一阵凉风,半颗漆黑的后脑勺露了出来。
寒光飞过,刀再一转,刀柄重重敲在张森脑袋上,转瞬间血流如注。
衡南撒了手,甩了甩,因为盛君殊已经代替她从后面勒住张森的脖子。
张森的脑袋被迫九十度后仰着,盛君殊垂眼看张森的时候,能看得到他牙缝中溢出来的鲜血。
盛君殊不想问他为什么,此时此刻也没必要,“把锁打开。”
张森的脸色涨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一字一字艰难地从喉咙挤出来,伴着气鸣声,“只要……我、我活着……你们就……别想……下去……”
衡南踹了一脚玻璃,脚震得发麻,这见鬼的车还在近乎飘地飞驰,没有撞到任何障碍物。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捏拢泡沫似的,像是很多足的“东西”在真皮座椅上爬动,衡南手脚发软,迅速向后躲。
黑虫聚拢在一起,副驾驶隆起一团缠绕的黑雾,渐成个人形。
衡南瞭了他一眼,诧异地睁大眼睛。
盛君殊上次破坏那颗珠子,颇有成效,黑影人这次过来,只剩下半个——
半个。
他的上半身跟截艺术石膏像似的墩在副驾驶上,不太稳当,还在左右颠簸。
衡南对因虫而起的反胃心态,片刻内减退大半,坐直了身体睨着他。
黑雾向下褪去,捋下面纱一样,露出似笑非笑的阴柔少年的面孔。
“君兮。”盛君殊咬紧后槽牙,“上次我们一起洗澡,师兄同你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楚君兮露出一弯冷笑:“永生不忘。”
盛君殊笑得更冷:“你不忘个屁!台词搭得不错,可惜我素来不与他人共浴。你是谁?”
叫他喝问,楚君兮面色果然一滞,面部肌肉抖动,那个瞬间,盛君殊甚至感觉他露出的眼神诡异的近乎懵懂。好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被问了程序以外的问题。
楚君兮恼羞成怒:“我是楚君兮!”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眼前这人不是你的小四哥。”盛君殊捏着臂弯里那颗头,用力扭向楚君兮。
张森话都说不出了,只顾得上噗地吐出血沫,两手紧紧掰着盛君殊的手臂,用力,“我……不……”
电光火石之间,请假,消失,打翻的杯子,每年牌坊下的祭奠……前因后果在盛君殊心里走了一遭,心头如遭重击。
他低头沙哑道:“……因为白雪?”
他手下松开,张森的手也没能使上劲,脑袋断了似的仰着,含怨看着他:“都是你、你师妹,你为、为什么不救,为、什么不救她?”
盛君殊一怔。
张森睨向衡南,连缀的笑之间,缠着嘶嘶悲鸣:“小六哥可、可以回来,连小二姐都可、可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