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游子返家的迫切和眷恋,就连数日来的疲倦和愤怒都被温柔的抚慰了。
分明离家不过短短八日,可因为这座城里有她牵挂的家人、信赖的朋友,所以就有了致命的吸引力。
白马追云也意识到距离自己宽敞舒适的马厩越来越近了,一张马脸上满是亢奋,排队入城时直喷响鼻,引得众百姓频频回顾,时不时还有人认出晏骄来,又是一通寒暄。
晏骄说的口干舌燥,好气又好笑的掐了掐它溜光水滑的毛耳朵,“偏你多事,又招惹出这些来!”
随云县位于京城以西,一行人便从西门进入,而定国公府位于城东,最近的路就是穿过皇宫所在的东西大街。追云哼哼几声,讨好的舔了舔她的手背,经过往日去衙门的大道时还很人性化的放慢速度。
见它这般谄媚,众人都笑了,小八亦打马上前问道:“大人,直接回家还是先去衙门?”
“先回家吧,”晏骄不假思索道,“文书我还没整理好。”
“咱们不进宫了啊?”小六忽出声问道。
“进什么宫?”晏骄这几天实在累狠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满脸都写着懵。
小八失笑,出声提醒道:“大人这几日都不在家,公爷无处可去,这会儿必然还在宫中,不若一同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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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今天一大早,庞牧就熟门熟路的整理好东西,抱起胖儿子,先狠狠亲了一口,这才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走,进宫!”
年仅一岁三个月的定安郡王眨了眨眼,也学着父亲挥了挥短胳膊,奶声奶气道:“进宫!”
后面以满脸兴奋的齐远为首,小四、小五为辅的一众侍卫、奶娘等齐声响应,当即浩浩荡荡的出了门,直往宫城而去。
待这一行人到了宫门口,最近轮值的禁军副统领柳平一看就乐了,“公爷,又来了?”
定国公有圣人亲赐令牌,可随时递牌子进宫问安,尤其这些日子,那是见天的来,大家都熟的不能再熟了。
天气暖和,庞牧艺高人胆大,就在身上挂了条织锦布带,把儿子揽在里面控马慢行,闻言当即抓起儿子的小肉手朝他摆了摆,“叫叔叔。”
正扒着布带边边东张西望的小胖子才要开口,柳平就吓了一大跳,忙闪身避开,“使不得使不得,公爷莫要总这么作弄卑职,哪里当得起小郡王一声!”
禁军中不少人都是原先庞家军退下来的,柳平也是其中之一,对庞牧敬服到了骨子里,便是替他去死也绝无二话,又怎敢让他的儿子,如今的小郡王喊自己叔叔?
玩闹归玩闹,庞牧也知道分寸,带头大笑一场也就揭过去。
稍后验过牌子,柳平等人目送他进宫,都满口夸赞小郡王生的壮实可爱,颇有其父之风。
此时却有个家里新近送上来镀金的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好好的元帅不做,怎的如今惧内起来?大好儿郎不思建功立业,竟请什么产假?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定国公两口子简直就是异端:
放眼天下,翻遍史书,哪有女人在外为官,男人在家里看孩子的!堂堂国公,竟在妻子临产时公然在大朝会上请产假!真是匪夷所思!
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圣人还真就准了!
他还要再说,却见刚还笑呵呵的柳平瞬间变脸,“混账!”
想他在家中也是千娇万宠,平时就有个嘴贱的毛病,何曾这般被人当面甩脸子?登时也有些恼怒,“卑职不过实话实说,大人这”
话没说完,柳平抬手就打了他一拳,怒道:“岂有此理,庞家满门忠烈,定国公何等英雄人物,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没有几个糊涂人,即便普通百姓不懂庞牧如今的选择,柳平难道还想不明白?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坐塌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数十年的战乱带来灾祸的同时,也令以鲜血铸就的庞家军声望到达巅峰,甚至某些偏远地区一度“只闻有庞,不知有皇”。若非圣人与定国公相交莫逆,彼此信任,只怕此刻的定国公府主人也就不姓庞了。
可即便如此,世上多得是能共患难、不可同富贵者,如今天下太平,若定国公依旧手持兵权,镇守一方,圣人的信任又能维持多久?那些急于上位的官员们,当真会放弃挑拨离间的机会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怕到时候不光庞家一脉,便是这十数万庞家军,或许也会悄然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那人被打翻在地,整个人都懵了。
他家也算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全因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家中长辈这才花了好大力气四处求人,好不容易弄了个皇城侍卫的名额,准备日后慢慢攒个资历,弄个外放的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