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暖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着实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三人竟一夜之间就转了口风?
还有,自己何曾要杀人灭口?更不曾对他家人下过手。
须知前几日何明等人被捕入狱,风声正紧,即便是蠢如孙子苏墨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何况他也没有这个能耐。
而次子和女婿白黎二人素来为自己马首是瞻,更不可能擅自行动……
那么?
苏玉暖双眼猛地一眯,许多想不通的细节竟都在此刻顺畅无比:
终年打雁,如今竟被雁戳瞎了眼!
有人在背地里栽赃陷害!
邵离渊却不想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咄咄逼人道:“那么太傅可认识这何明和其他二人?”
苏玉暖淡淡道:“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老夫偶然外出赏景踏青,却也见过几面,并不熟悉。”
邵离渊问道:“他之前交代,曾数次去往太傅府内,替您办事。”
苏玉暖抖了抖袖子,“一派胡言。”
邵离渊又追问道:“太傅莫要急着否认,您还有儿子、女婿哩,苏家毕竟也是片大林子,您老如今退居幕后不问世事,难保他们不曾扯虎皮做大旗的勾结。”
话音未落,苏玉暖的儿子和女婿便异口同声道:“我们也不曾!”
往来的信件皆已烧毁,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并不足以定罪。
然而邵离渊却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圣人一礼,“陛下,这就奇怪了,既然苏家人矢口否认认识何明,那么他又为何清楚的知道苏家内院格局?”
此言一出,一直不动如山的苏玉暖终于也僵了一瞬。
被堵住嘴的何明哪里肯放过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忙不迭的挣扎起来,拼命朝圣人呜呜的喊着点头。
刚还抵死不认的苏家人仿佛瞬间蔫儿了。
白黎高居大学士之位,才思敏捷,此刻竟还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脱身,“陛下明鉴!太傅府的下人足有数百之多,难保不是有心人收买、勾结啊。”
“太傅多年来呕心沥血,明里暗里得罪小人无数,不求回报,功成而身退,全都是为了大禄朝,为了陛下啊!陛下怎可轻易听信小人谗言,而冤枉忠臣啊!”
“陛下啊,”说到最后,他竟然已经把自己感动的哭了出来,声泪俱下道,“陛下明鉴啊!莫要让天下人寒心呐!”
话音未落,晏骄就已经木着脸在一边啪啪鼓起掌,“白大学士,其实我一直非常好奇,您貌不惊人、家世不显,为何一代权臣苏大人却一眼相中了?知道今时今日,我才恍然大悟,听听您这唱念俱佳的做派吧,当真感天动地,不愧为千古第一狗腿!”
“你!”白黎已经许多年不曾听见如此粗鄙直白的言辞,气的都忘了哭了。
“我什么我?”这几年来,在廖无言和邵离渊的熏陶下,晏骄的嘴上功夫日益精进,对上白黎丝毫不惧,开口就是一针见血的稳准狠。
“你口口声声强调太傅何等功勋,又道若圣人发作,便是寒了天下人的心,明摆着是在要挟陛下!”
“身为人臣,为国家尽忠难道不是分内之事?功成而身退,当时陛下再三挽留,更广施恩泽,赐以太傅荣耀,并重用苏党,还不够吗?莫非白大学士想要陛下将这江山都拱手奉上?!”
呸!什么功成身退,难道天下就只有你一家功成身退?我男人,我男人他娘的功勋盖世,顶多进宫赖点东西回去,什么时候跑到大堂上翻旧账,重提旧事来着?
晏骄此言可谓诛心,莫说白黎后悔莫及,就连苏玉暖也暗中嫌弃他关键时候乱了阵脚。
此言一出,就断了他稍后以退为进的路了。
白黎额头上都毛出汗来,一双眼睛不住乱抖,显然正在思索对策。
就在此时,却听圣人道:“你们都暂且退下,我与太傅说几句话。”
晏骄心头一震,不由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