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眼皮搭了一眼来人,没理会,随即又眯上眼。
他猜到了今天这拨人找他大概是为什么事,但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的人,他始终没吱声。
房车里混合着各种味道,慕靳裴强忍着,找个空座坐下来。谢昀呈也进来了,他真想扭头就走,往后退了一步,又忍住。
慕靳裴说话,语速很慢,聊了很多,从天气到房车,从曼哈顿到郊外,不管说什么,流浪汉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谢昀呈:“他其实心里有数,你直接说吧。”
慕靳裴这才切入正题:“我是慕靳裴,很高兴见到一个清醒状态的你。找了你很久,不是质问,只想从你这里得到真相,它困扰了我三十年。忘了介绍,我是当年直升机遇难者的孩子。我想去相信,真相就是飞机本身故障,可中间谜团太多。”
流浪汉嘴角动了动,眼睑也在动。
慕靳裴接着道:“你如今以这种方式过余生,是不是在自我惩罚?明明你有能力去做一个很优秀的司机,却一直流浪。我相信你是真的在忏悔,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自我救赎。”
“因为真相扑朔迷离,已经伤害到很多人,这种伤害持续了三十年。如果你的忏悔和救赎并没有阻止到伤害的继续,是不是我们该换一种方式?真正能让你解脱的是让真相大白,而不是让更多人为此痛苦。”
流浪汉用那双粗糙的被晒黑的手拢拢棉衣衣襟,下意识缩了缩自己的肩膀,他用力抱着自己,拒绝一切交流。
谢昀呈开腔,“我是小布丁的…”他想了想措辞,“现在的监护人,因为她亲人都去世了,没人负担得起她昂贵的治疗费,我就把她带回了家。”
“小布丁认识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
“她跟我说过你,你们在曼哈顿一个傍晚认识,她十岁了,却只有五岁孩子的身高,那是因为她病了。”
“她很漂亮,长长的金发,漂亮的黑眼珠。你还给她巧克力,让她早点回家,对了,你还夸她很漂亮,是小天使,她很开心,一直都记着呢。”
流浪汉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有些迟钝地看着谢昀呈。
谢昀呈松口气,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趁热打铁,“她就是那个意外去世的小组长的外孙女。”
流浪汉眼底明显惊愕,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谢昀呈:“小组长只有一个女儿,她的女儿也病逝了。”
“小布丁的妈妈未婚生下小布丁,小布丁生下来就患了病,一种很难治愈,目前医学上也无能为力的一种病。”
“我不知道小布丁能不能活下来,又能活多久,她之前还提起你,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自己的爸爸。”
“如果有可能,你可以去看看她,她还在医院。”
他把医院名字和地址说给流浪汉。
流浪汉表情僵硬,眼神就像小布丁说的那样,很忧伤。
谢昀呈起身,示意慕靳裴离开,临走前他又说了句:“很抱歉打扰你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外面的那几个人说,如果你想去看看小布丁,也直接跟他们说。”
说完,他跟慕靳裴离开房车。
出来后,一股凛冽的寒风迎面扑来,谢昀呈深深呼了口气,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侧脸跟慕靳裴说:“也许只有小布丁有可能让他开口说话。”
即便他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还得他们自己去查证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他精神有问题,谁都没法保证他什么时候正常,什么时候不正常,他所有的证言证词法庭都不予以采纳。”
慕靳裴:“过去那些事他不可能说,他下意识的举动都是在保护自己。只需要他提供一点线索就足够。”
他吩咐保镖:“你们别打扰他,也别限制他的去向,他去哪儿你们远远跟着,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和健康。”
把一些事情安排好,慕靳裴走向越野车。
天色渐黑,他们返程。
谢昀呈熟悉了路况后没再跟在慕靳裴后面,拐上马路就反超了慕靳裴的车。慕靳裴在后面还鸣了几声喇叭,示意他车速慢点。
谢昀呈稍稍降速,不过还是比慕靳裴快不少,车里一个人太闷,他给季星遥打电话,把流浪汉现在的情况简单说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