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进府的面首都会被安排到极乐园居住,但是当清君进府时,面对管家的请示,她是这样回答的。
“他么?他不用安排在极乐园里住。”萧樱草的眼中满是闪烁的流光,“就将他安排在我的寝居里吧,可以考虑离得近一些。”她轻轻地笑道。
“这样,也方便我时常去寻他。”她这样说道。
完全没有理会管家那惊愕的目光。
可是,又怎么样呢?她给了他旁人从未有过的优待,也没能让他离去前稍微放缓一下脚步。
她第一次在一个面首上付诸真心,可惜,这真心却被他随意糟践。
萧樱草推开清君寝房的门,里面如今空空荡荡,冷寂得好似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若不是他的书桌上还有摊开的宣纸,桌前的椅子有被人抽开的痕迹,她都会以为,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只是她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她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却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他曾经坐在这块书桌前的场景,那时的他,轻提毛笔再落下,笔端就浮现出一个个俊逸好看的字来。
他端坐案前,明明是一副一丝不苟,正正经经的模样,只露出一张清冷精致的侧颜,却总是勾得她心里痒痒的,有一种想让他那张白皙的脸上染上红霞的冲动。
她拿起他曾拿过的笔,在宣纸上写起了字儿,她的思绪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只是手无意识地随意移动着。
待她从回忆中猛然惊醒,再次望向宣纸时,才发现上面满纸都写着两个字。
——清宝。
那时她曾唤他用的爱称。
萧樱草怔怔愣愣地看着自己写下的字,虽然周围没有一个人,但反应过来后,还是有一种心思被戳破了的羞恼。
她胡乱地将纸揉成团,却仿佛只是想掩盖内心的心虚。
纸团从桌面上滚下来,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却让萧樱草在一瞬间醒悟,终于肯在内心面对自己纠结的感情。
她一向不是一个纠结,婆婆妈妈的人,却也在清君身上栽了,心态变得真正符合她的年龄,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
她终于肯承认,自己这几天的不忿,怨气,以及微微的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并不完全是因为清君不告而别,而是因为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自己的心里。
他陡然离开,她就像心里空了一块一样,除了各处的不适应以外,就是因此产生的怨愤情绪。
曾经她无比自信地认为,即使他有一天待厌了,自己也会在短暂的心痛过后,挥挥手放他离开。可她现在才知道,如果他真的当面与她告别,她不敢保证不会采取手段强制将他留下。
但她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给她装模作样洒脱放手的机会,就一声不响地走了。
你是对的,萧樱草在心中苦笑,你若是找我道别,我怕我会忍不住将你囚禁起来,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日日夜夜只有我能看到。
夜晚降临,萧樱草离开了清君的书桌旁,不知不觉地就走向了他的床榻。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烛火,就连那床帐的皱痕都一模一样,萧樱草脸蛋微热,她想起了那个醉人的夜晚。
她轻轻地在他的床榻上躺下,感受那残留的几乎快消失的气息,轻轻地为自己盖上衾被,就好像他还在身侧一样。
这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了,进京以后,风云诡谲的局面容不得她卸下防备,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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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慈寿宫中,太后坐在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闭眼小憩,身后的大宫女桃蕊为她轻轻捏肩捶背。
“你的手法,如今是越来越好了,捏得哀家浑身舒畅不已。”太后满意地轻哼道。
“哪是奴婢的手法好,”桃蕊笑着说,“分明是太后这几天连逢喜事,所以才神情气爽。”
太后睁开双眼,瞧了她一眼道:“你说的也对,哀家心里的两块巨石总算是落下了,从此也不用日日担心。”
太后今年五十有六,由于保养得宜,看起来就和四十出头的妇人一样,只有两眼边有浅浅的鱼尾纹。她一身华服,满鬓珠翠,看面相就是一个富态慈祥的长辈。
“到了哀家这个年纪,也不求什么身外之物,该有的也都有了,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子孙和睦,都健健康康的。”她轻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