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中一片鸦雀无声,今儿在这儿的,除了正当值的毛四和赖大柱,正在前堂那边外,再就是告了假的汤隆不在,剩下七个人中,倒有四个是归萧天手下的。
萧天这冷不丁的忽然一现身,王定那边的还好些,这边四个人可是一颗心哇凉哇凉的了。
原本嘛,打从毛四那儿得知的消息是说这位今天不会来了,直接约在四季春晚上相见。所以大伙儿这才放心大胆的聚在这儿,尤其当着王定的面儿,说话之间自然也是有些迎合的意思。
可谁知,这位新扎的都头大人偏偏他就来了呢?坑爹啊,麻六几个死了的心都有了。
看着仍是一副笑眯眯神色的萧天,王定脸上勉强一副沉稳的模样,心下却也是忐忑着。
“哈,原来竟是萧都头大驾,这往后,大伙儿就是一个锅里捞食儿的兄弟了,小弟王定,这里有礼了。”
别人都不出声,王定却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单凭萧天这么一出场,他就蔫声吧唧的,以后哪还有的混了?是以,沉默一会儿,他两手抱拳作礼,先说道。
“呵呵,好说好说,王都头是前辈,萧某初来乍到的,这往后少不了要王都头关照的。咦,各位兄弟怎么都站着呢,来来,坐,都坐,一起玩两手。”
萧天微微一笑,口中谦逊着,目光却在旁边众人脸上扫过。看似并无半分异样,但众人跟他目光一触,却都是心中一跳,只觉那目光如同实质一般,整个人都似被看了个通透。
“不敢不敢,小的们哪能跟都头并坐……”
“是啊是啊,萧都头乃是贵人,小的们便在这看着就是,嘿嘿。”
“嘿嘿,萧都头定然是高手,咱们便在后面为都头呐喊助威就是………。”
众人目光都有些躲闪,李狗儿和张有道低头不语,麻六几个却陪着笑,连连摆手,口中谀词如潮。
王定面上一僵,心中暗骂不已。这刚才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骂死人家,可此时人家不过只刚一露面,便都上赶着的巴结上了,枉费老子方才还特意放水,真他妈一群白眼狼!
他心中骂着,刚想说几句扳回场子,却见萧天笑容忽然一收,挑眉冷声道:“怎么?方才诸位不是玩的挺热闹吗?怎么我来了便都不肯玩了,莫不是各位瞧我不起,又或是没有王都头准许,几位便不敢下场呢?”
他这话一出,麻六几个吓了一跳,这话儿怎么说的呢,这往小了说,是不给面子,可往大了说,就是违抗上命了。原还以为是个生手,哪成想却是个老道的,扣帽子栽赃的把式,玩的那叫个娴熟,简直给个官场老手都不换啊。
心中害怕,几人连连弓腰说着不敢,争先恐后的把屁股挪到了长条凳上,小心的侧着身子坐着,唯恐被抓到什么由头。
这边稀里哗啦的乱着,那边王定也是听的暗骂,什么叫没我的准许,他们就不敢下场了,这不是暗指自己嚣张跋扈吗。
他倒是想达到这个目的呢,可那不代表可以放到桌面上说啊。这要一个不好传到上面去,岂不坐实了自己在下面独揽大权的名头?
县尊大人派了个都头下来,自己这边便搞串联排斥,让人不听招呼………。他妹的,这话一旦传出去,那也不必说得罪了县尊的话了,单只拥权自重一说,上面便哪一位也不会给自个儿好果子吃!
“萧都头这话从何说起?大伙儿本就是个穷乐呵罢了,都是自自愿的,王定哪有那般本事去逼旁人干这干那的?”
脸上的假笑也绷不住了,王定面色阴郁的起身说道。
“咦,王都头这怎么就急了?萧某也没说什么吧。这凡事都要有个规矩,萧某没来之前,以王都头职衔最高,大伙儿听命于你,难道还有什么错处不成?呵呵,该不是王都头想多了什么吧,那倒是大可不必了。来来来,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赌局吧,休扫了大伙儿的兴头。怎么,王都头还有什么说的?又或是方才赢了,这会儿便想着见好就收?哈,这可不好,赌品看人品,若真如此,倒要让萧某失望了。”
萧天这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看似是在说眼前的赌局,实则是暗暗点他,凡事要守规矩。待到后面,却又话锋一转,借着赌品说人品,就差直接指着王定,明言他人品不好了。
王定只听的郁闷无比,面孔涨的通红,待要拍案怒骂,但心中蓦地划过一个念头,那抬起的手便又轻轻放下,点头笑道:“哈,萧都头说的极是,正是赌品看人品。既然萧都头想玩,在下奉陪就是。”
萧天眼见他刚才几乎暴走,但瞬即却又冷静下来,眼中不由划过一道异彩。
此人能及时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倒也是个人物。看来,这后面的日子,或许能有趣的多了。
“好,既如此,咱们这便开始吧。萧某来得晚,取个巧,便由我这最晚的占个庄如何?”
深深的看了王定一眼,萧天捻起桌上几枚铜钱,在手中掂了掂,又扭头看了众人一眼,这才笑呵呵的说道。
都说车、船、店、脚、衙,这些人最是有眼色。麻六几个到了此时,哪还看不出这是两个大佬在角力?听闻萧天问话,自是赔笑点头,只要萧天不找他们麻烦就烧高香了,又哪会有什么异议。
王定被他抢了先,这会儿也不好吃相太难看,勉强一笑,试探道:“萧都头要坐庄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这里面的规矩可懂得?”
萧天把玩着手中的铜钱,眼皮儿都不带抬的,淡淡的道:“所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既然大伙儿同意我坐庄,这规矩自然便是由庄家来定啊。萧某听闻王都头也是此中老手,该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王定面色一变,放在桌下的手不由的捏紧了起来。阴声道:“萧都头,这不合适吧。庄家由你做,规矩再由你来定,岂不是什么都掌握在你手中了?那旁人还玩的什么劲?须知凡事留一线,做人做事,好处不可占尽啊。”
萧天嘴角微微勾起,口中却诧异的道:“这怎么就是萧某占尽好处了?先前明明是王都头自己说的,自己手气差不多了,主动将这庄家让出来的,可不是萧某要抢什么的。怎么,难道说刚才萧某听错了不成?”
“你………”
王定涨红了面孔,心中这个怒啊。刚才那是在给这些家伙下套好不好,哪个又能想到,外面却有你这个王八蛋在听墙角?这会儿却拿这话来挤兑人,此人外表看着老实稳重,怎么却如此无耻?
他心中恼怒,但这话既然被人抓了痛脚,若说出尔反尔,面皮上却怎么也是下不来的。只是两只眼里,却是如同要喷出火来一般。
两人借赌说话,实则皆有所指。按说萧天的性子,并不是什么争权夺利之人,但是方才在外听了半天,见这个王定竟然在他背后使手段,让他实在大为不爽。
他固然不想争,却也不想被人算计,拿自个儿当白痴。幽虎自然有幽虎的尊严,虽然深藏了功与名,但虎终究是虎。虎乃百兽之王,其尊严是不容轻侮的!
对于王定的心思,他也拿捏的八九不离十。王定之所以没当场作,无非就是自己刚来,若是闹的太大,就算赢了,但在上面也会落个跋扈嚣张的印象,对他不利。
再加上自己先前的一些传说,总是让王定心中拿不准自己底细,这才有了眼前这般局势。而他,便是要借这个势,一举把自己的大旗竖起来再说。
否则,连自己几个下属都镇不住,后面清闲日子甭想过了不说,更不用提怎么在适当的时机,为庞县令出一把力,以报他在梁红玉一事儿上的恩惠了。
叮叮叮,手指连弹几下,将手中的五枚铜钱拨弄了几下,分出去四枚,却只留下一枚在手。
食中二指捏着那仅存的一枚向众人一晃,淡然笑道:“我做庄很简单,也不需要那么多头,便以这一枚定胜负。我来转,你们来压,便猜阴阳好了。”
口中说着,两指收回,将那枚铜钱竖起按在桌上,拇指攸的弹出,那铜钱便在叮的一声脆音中,猛然转动起来。
众人不由的两眼都盯向那极旋转的铜钱上………。
啪!
手掌忽的一翻,影息声绝。
萧天一手扣在桌上,抬眼看看众人,这才微微一笑,道:“下注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