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今日天气甚好,御花园里莺鸣柳绿,花木映红,洛淮之跟着内侍自假山间穿行而过,待到了乾清宫,数名身着玄色服饰的金龙卫正立于殿前值守,各个目光锐利如刀,几人自下而上将他打量了一番,才转过头去。
内侍陪着笑对洛淮之道:“洛大人,奴才先入殿去通禀一声,您稍待片刻。”
洛淮之微笑颔首,客客气气地道:“有劳公公了。”
内侍连道不敢,这才入大殿内去禀告了,洛淮之在阶下站着,等候面圣,这时有几名宫人自外进来,待见洛淮之在,打头那个太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满面堆笑地打招呼道:“洛大人来求见皇上么?”
洛淮之点点头,寒暄几句,将目光投向他身后,只见四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硕大的物事,上面盖着一层黑色的绸布,叫人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偶尔能听见一声轻鸣。
大约是看出来了洛淮之的好奇,打头的管事太监讨好解释道:“这是南洋新进贡的一只金雀鸟。”
他说着,冲身后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示意他揭起布来,洛淮之看了一眼,那布下面竟是一只纯金打造的巨大鸟笼,里面果然立着一只鸟儿,个头不大,甚至不到成年人的拳头,通体覆盖着玄青色的羽毛,上面间或有点点金色,如金线编织而成的花纹一般,最令人惊奇的是,它头顶生了一簇金色翎羽,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洛淮之笑了,道:“果然是金雀鸟。”
“这可是个宝贝,”那大太监示意放下帘子,对洛淮之道:“皇上可喜欢着呢,每日都要逗弄上一阵子,连前头的白鹦鹉啊海东青都顾不上了,就宠着这个宝贝。”
闻言,洛淮之便笑,那大太监哎哟一声,歉然道:“光顾着和您说话了,还得赶紧着把这金雀鸟送进去呢,差点耽误事儿,大人,奴才先去了。”
洛淮之颔首道:“公公慢走。”
一行人入了大殿,洛淮之又等了好一阵,直到日上中天,内侍才出来,道:“大人,皇上召见您了,快进去吧。”
洛淮之跟在他身后入了大殿,丝竹之声自内殿传来,悦耳动听,他住了步子,站在阶下行礼,恭声道:“臣洛淮之叩见皇上。”
过了片刻,脚步声自水晶帘后传来,帝王穿着深色的常服出来了,宫人连忙上前打起帘子,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洛淮之,眼神意味不明,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像是在估量着什么似的。
洛淮之伏跪在下方,纹丝不动,仿佛全然未觉,直到秦跃抬了抬手,道:“起吧。”
洛淮之谢了恩,这才站起身来,秦跃自龙椅上坐下,一手撑着膝盖,道:“知道朕今日为何召见你吗?”
洛淮之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不知。”
秦跃忽地笑了,往后微微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望着他,道:“朕听说,你昨日深夜出城了?”
闻言,洛淮之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就像是听见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答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秦跃的目光微暗,紧紧盯着他,神色变得阴恻恻的,道:“洛御史不如详细与朕说一说,这大半夜的出城做的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朕很是好奇。”
洛淮之连思索也没有,便答道:“臣昨日下值之后,回府听说臣那不成器的弟弟回来了,只是仍旧不肯归府,住在城外的云台寺,臣这才连夜出城去劝他。”
“哦?”秦跃像是来了点兴趣,道:“洛泽之?朕听说你们兄弟之前不是生了些龃龉么?”
面对如此直白的问话,洛淮之到底是文人涵养,面不改色地答道:“虽说如此,但臣与他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又有父母在天之灵,臣岂能做出兄弟阋墙之事。”
“打断骨头连着筋,”秦跃饶有兴致地将这句话念了一遍,道:“有趣,有趣。”
他说着竟然大笑起来,好一阵,才骤然收了笑意,冷冷地望着洛淮之,道:“洛御史一番护持胞弟的心意真是叫朕分外感动,只是看来他不怎么领情啊,不如朕下一道圣旨,令他速速回京,如何?”
洛淮之便道:“皇上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昨夜与他商谈过了,在寺里小住一阵,过些日子便回府了。”
闻言,秦跃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可不巧,朕方才已派人去请他了。”
他说着,便微微前倾身子,仔仔细细地观察洛淮之的表情,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洛淮之只是惊讶了片刻,才立即道:“微臣惶恐。”
秦跃哈哈笑了,道:“说起来,朕近日得了几样好东西,想赏一样给你。”
他说着,拍了拍手,三名宫人自殿外鱼贯而入,手中皆是捧着朱漆描金的雕花托盘,恭恭敬敬垂首而立,秦跃对洛淮之道:“洛御史挑一样喜欢的。”
他的语气意味不明,洛淮之抬眼,只见那托盘上分别放了物件,一把精巧的银匕首,上面点缀着绿色的猫眼石,花纹精致无比,一看就非凡品,另一个托盘上,赫然立着那只据说最受皇帝宠爱的金雀鸟,双爪被金线绑缚着,动弹不得,张着嫩红的鸟喙啾啾鸣叫,清脆悦耳。
而最后的一个托盘里,黄锦绸垫底,上面竟然放着一个白玉酒盏,里面盛了一汪酒,折射出清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