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杏的情绪本来已经紧绷到极点,傅峥突然出现带来陈烁急转直下的情况打得陶杏措手不及,如今再听到宁婉说出夏俊毅扔狗的缘由,整个人的伪装终于彻底崩溃――
“他怎么这么傻!我想和他离婚完全是为了他好,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值得挽留的!”
陶杏此刻泪流满面:“我们结婚好多年了,他喜欢孩子,一直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结果备孕几年都没怀上,那天我也是突发奇想去医院做个检查,结果查出来自己卵巢早衰,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了。”
原来如此!
“可为什么不说出来沟通?夏俊毅那么爱你,或许比起孩子来,你更重要啊!”
“是,我知道我说了,他一定不会离开我,可我不想这样,他太好了,正是这样,我不希望他留有一辈子的遗憾,也不希望他为了我和他爸妈闹得不可开交,两个老人是肯定不能接受一辈子没孩子的,所以我不能告诉他,我宁可这样离开他,让他恨我也好,恨了才能忘,忘了才能开始新生活……”
“傻的不是我,是你啊!”
夏俊毅推开杂物间的门,同样泪流满面:“你才是傻,结婚一定要有孩子吗?孩子是挺好,但其实养养也很辛苦,还占时间,我现在改主意了,觉得人一辈子为自己活就挺好,丁克也很好,至于我爸妈,你管他们干什么?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难道还听我爸妈的?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
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需要宁婉和傅峥,两个人便也默契地退出了房间,宁婉走时还挺贴心地帮陶杏夏俊毅带上了门。
他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沟通和解释清楚这些事的来龙去脉,也会体面而完美地解决后续的所有事宜。
而一旦陶杏和夏俊毅重修旧好搬回别墅,多多就也不用再住在悦澜这个小公寓里了,吴列怕狗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出了办公室,宁婉才终于松了口气,此刻室外阳光灿烂,像极了宁婉此刻的心情。
陈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他恢复得很好,后天就能出院,刚才一切不过是宁婉想出来的“剧本”而已。
只是此前向傅峥和夏俊毅托盘而出自己的方案时,宁婉本以为傅峥或许会反对,因为高空坠狗案其实已经能够结案,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已经算是真真切切的多此一举了,但傅峥没有,他全程非常安静地聆听,最终也非常配合地准备完成这个方案里属于他的那部分工作。
团队工作并不是每次都能默契而彼此认同的,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个三观和想法完全相同的人,对工作方案有意见或者争执都是有可能的,但宁婉没想过傅峥给予自己的是全力的配合,而宁婉明明才结束了好几个差点就出差池的案子。
“虽然我是你的带教律师,但是如果我在办案时用了你不能接受的方案,或者走了你不认同的思路,你不用碍于上下级的情面就忍耐,做好律师工作本来最重要的就是独立的思辨能力,以后如果有不同的意见,甚至说不想参与某个案子,都是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宁婉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想和傅峥说,她不希望让傅峥因为才婉拒了自己的表白,害怕被打击报复,就在工作中更害怕自己的迁怒而变得小心翼翼,对于他不想做的事也只能配合。
宁婉觉得应当标明自己的态度,她委婉道:“你可以放心,你工作上合理的诉求我完全会尊重,绝对不会带上自己的情绪,夏俊毅这个案子我知道我又多此一举了,刚才那些事看起来都很多余,你下次要是不想参与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不敢开口……”
“我没有不想参与。”傅峥却提前打断了宁婉的话,他看向宁婉,“我没开口是因为我对你的决定没有意见。”
“你真心支持我那么做?”
此前舒宁案、蔡珍案,要不是运气好能化险为夷,一个让当事人撤销了投诉,一个则因为那位大par介入惩处了金建华,宁婉的多此一举或许真的不仅会影响自己的职业前景,也会影响傅峥的,正常人总会趋利避害,不愿意总为这些多余的事冒险也很正常。
然而傅峥却再次给了宁婉肯定的回答,他黑亮的眼珠看向宁婉,语气温和:“我是真的支持你那么做。”
傅峥顿了顿,低下头:“但我有时候确实希望你不要再做案子结案以外的事。”
明明是宁婉自己让傅峥坦白,鼓励他可以说出自己意见的,然而真的听到傅峥这么说,宁婉心里却有些难以形容的难受,她忍住了难堪,移开了眼神,不希望傅峥尴尬,因此佯装自嘲的语气道:“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热情和多管闲事……”
“没有。”傅峥抿了抿唇,“你能在社区坚持下去,能做好社区律师的工作,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你很容易产生共情,也因为这样,你对即便不是自己分内的事,也会很热情,会主动去介入,但我从没觉得这是过分热情和多管闲事。”
傅峥的语气认真:“我从没觉得这样不好。”
“很多时候人文情怀或者说人性往往在于一些常人看来多余的事上,就像《辛德勒的名单》里一样,辛德勒作为德国人,在纳粹迫害犹太人时完全是事不关己的,他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他做了,甚至为了做这件事付出很多牺牲很多。有些人看来,这可能很蠢,完全不是自利的行为,但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或许很多时候还有人在做这样‘蠢’的事情。”
傅峥温和地看向宁婉:“你的热情,还有你自己眼里多余的事,从来不多余,也不逾越,不过火,不自利,有时候还会给自己惹麻烦,但对这个世界来说很重要。”
宁婉几乎是当即不好意思地开始反驳:“没有,我根本没法和辛德勒那种行为比,我做的事太小了。”
“可从来都是微小和平凡组成了伟大。社区律师的工作很小很小,在个案里看,可能对整个社会的推动都是微乎其微,但你每一次‘多余’的工作,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傅峥朝宁婉笑笑,“我记得很清楚,这还是你和我说过的话。”
“那你为什么希望我不要再做案子结案以外的事?”
宁婉这个问题下去,傅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我有时候希望你不要再做案子结案以外的事,并不是出于对你性格的意见,我对你的性格没有任何意见,我这么希望只是出于自己的私人意见而已。”
傅峥这话倒是把宁婉给说懵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