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宗抬手把小皇帝往身上提了提,再次捉住她那双欲往石桌上伸去的小胖手道:“皇上年幼,唤着玩乐罢了。”
“哦,是嘛。”太后放下手里的月光杯,一双凤眸盯在那被玉色透亮的月光杯衬得越发轻盈澄澈的酒水上,浅薄的酒面中印出一轮半圆月,干净彩熠。
“今日初见苏二姑娘,哀家敬苏二姑娘一杯。”戴着金制錾花护甲套的手指托起月光杯,朝着苏阮缓慢挪去,透亮的酒水在月光杯内浅浅晕开一层酒晕。
苏阮面色诧异的看了阴香柒一眼,然后赶紧上手去接,却是不想她还未接到,这阴香柒就放了手。
“哐当”一声,薄如杯纸的月光杯砸在硬实的石桌上,被磕破一角,里头的酒水缓慢流出,细腻绵长。
阴香柒垂眸看了一眼那月光杯,声音缓慢道:“这白玉月光杯薄如蝉翼,色若皎月,乃世间少有珍品,摔了实在可惜。”
话罢,阴香柒抬眸看向苏阮,语气微冷道:“苏二姑娘若是不喜哀家的酒,不接便是,何苦砸了这月光杯?”
“臣女并未不接,只是太后……”
“怎么?这难道还是哀家的错了?”打断苏阮的话,阴香柒咄咄逼人道。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一对花中花,懒洋洋的撑在石桌上道:“福洒大地,这酒敬了天地也好,俗事繁荣,看来连这天地也妒太后的福,想分一杯羹。”
听到陆朝宗的话,阴香柒转头,勾起一抹冷笑,“摄政王还真是护人,也是难得少见。”
“呵。”陆朝宗轻笑,“自己人,自然是要护着的。”
阴香柒眸色暗眯,面色一瞬难看起来。
陆朝宗这样说,除了表示苏阮是他护着的人以外,还在意指阴香柒乃外人,这一内一外,该护谁自然是清楚的很了。
“皇叔,朕可以吃糕糕了吗?”小皇帝咬着小手,全然不觉气氛怪异,只眼巴巴的盯着那石桌上的桂花糕瞧。
“不行,你太胖了。”陆朝宗懒洋洋的斜了斜眼道:“所谓饱暖思淫。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皇上身为大宋的天,怎能沉浸饱暖,却置大宋黎明百姓于不顾?”
小皇帝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继续吃着自己的小手。
苏阮坐在一旁,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眸色凌厉的阴香柒和神色慵懒的陆朝宗,只感觉这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紧。
女子一向比男子敏锐,苏阮虽能看出这阴香柒与陆朝宗不对盘,但却也能看出这阴香柒对陆朝宗有些其它的意思。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陆朝宗虽性子不好,但人却长得好,又独揽朝廷大权,挟天子,令诸侯,是个女子哪个没有肖想之意。
先帝去的早,阴太后年岁与陆朝宗相仿,正值貌美年华,却独守空闺数年,这其中寂寞滋味,只她一人知。
“苏大姑娘是与衍圣公订的亲事?”阴香柒转过话题,平缓了几分心绪,月光杯一事也算就此掀过。
“是。”苏惠苒坐在苏阮身旁回话,饶是见过一些大世面,此刻也有些紧张。
“衍圣公性情温和,才貌出众,乃一品文官,世袭公侯位,苏大姑娘若是嫁入衍圣公府,可不就是美名加身?”
阴香柒一字一顿的说着话,那张与阴香安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眉眼轻动,比之阴香安的清冷,更添几分上位者的凌厉气势。
“臣女心性驽钝,自知配不上衍圣公,所以特寻皇上前来解除婚约。”苏惠苒毕恭毕敬的跟阴香柒说着话,手里的绣帕捏的死紧。
“皇上年幼,哪里做得了主,此事怕还是要麻烦摄政王。”阴香柒抬手抚了抚鬓角,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朝宗道:“摄政王,你说是不是?”
“大宋是皇上的大宋,臣哪里做得了主。”陆朝宗不耐烦应付阴香柒,便低头跟小皇帝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今日的课业还没做完呢。”
听到“课业”二字,小皇帝胖乎乎的小身子一抖,扭头就想往一旁的苏阮怀里钻,被陆朝宗拎着后领子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皇上在宫内吃香喝辣,可江南的百姓却在饱受水患之苦,皇上心中难道不会不安吗?”
陆朝宗冷了几分声音,小皇帝当即就被吓得不敢乱动,乖乖的坐在陆朝宗怀里摆好小手点了点小脑袋。
“既然不安,那今日的晚膳便别用了。”
“……可是朕饿。”小皇帝瘪着小嘴,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来,白胖胖的小脸鼓成一团,就像是漏了馅料的软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