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木舒和叶英的年龄之差,不似兄妹,倒似父女。
#这么说来,这辈子的爹娘也真是神奇的人呢。#
“小妹。”叶英的声音清越,总是带着一丝高远的韵味,但是面对自己最小的妹妹,那一份远于红尘的孤绝也融入了三分的温醇如水。木舒兴奋地朝他走来,这才发现叶英的对面正是手持黑子冥思苦想的西门吹雪,其态度之凝重严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木舒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跟只偷了胡萝卜的小兔子似的蹭到叶英的身边,乖乖巧巧地坐下,被自家大哥温柔的拍了拍脑袋。
“大哥,西门这是怎么了?”木舒轻轻拽了拽叶英的衣袖,以手掩唇低低地道。
叶英双目轻阖,以他的听力,自然不会听不清木舒的话语,但还是纵容又配合地偏了偏头,做出仔细聆听的模样。
“不过是以棋代剑,化道为锋,诉心中之理罢了。”叶英语气淡淡,哪怕西门吹雪沉思良久,他也仍然是那般沉稳如山的模样。以叶英和西门吹雪的年龄之差,剑道之差,与其说是交手,不如说是指导更为妥当一些。
但是但凡差距有十分,定减至三分;凡事有三分恼,定出十分力。这是一种独属于叶英的,不动声色的谦逊。
木舒瞅着自家大哥,简直呀摆出兔斯基懵逼脸。
#吾等凡人无法领悟啊大哥。#
木舒暗搓搓地道:“那大哥你是论心剑之道呢?还是论君子之道呢?”
叶英偏首,淡淡一笑,他阖目浅笑的姿态静谧一如月下青竹,似幽篁弦乐,雅不可言:“二者有之,皆是我。”
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此中道义,便如同叶英的心剑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礼。
凭栏一心剑,静看花满天。
这就是叶英。
木舒简直要给自家大哥跪了。
#嘴炮技能EX的我居然说不过我哥!#
#咸鱼如我,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是你哥就是你哥,不就是膝盖吗?拿去!#
#是在下输了。#
第六十七章红梅雪霁
世人常道,擅棋者善谋略,观棋风便可知其人,大抵也是相同的道理。木舒擅棋,虽不经常下棋,却是个喜欢剑走偏锋的好手,有时候西门吹雪突生闲情雅趣,便会邀她一同下棋。木舒很熟悉西门吹雪的棋风,正如此人的剑道一般,锋芒毕露,一往无前,这并不是说西门吹雪不善谋略,只是很多时候,西门吹雪更喜欢堂堂正正地战斗,对一些迂回多变的战术不屑一顾。
如今在这块棋盘之上,西门吹雪延续了自己一贯的风格,黑子如剑,攻势快如狂风暴雨,一时占尽上风。相比之下,叶英的棋风几乎可以说是温吞至极,不快,却很稳。白子的防护圆融完美且滴水不漏,一开始和黑子的交手虽然处于下风,却仍然不疾不徐地为自己划分领地。黑子一昧将攻击视为最好的防守,等到回过神来时,白子已经形成了包围圈,攻守兼备,让人无处下手了。
两人的棋风都带着正气,更偏好堂堂正正的战斗,不同之处在于一者展刃,一者藏锋,倒也是和而不同。
“大哥是在教导西门吗?”木舒哪怕不懂剑道,也能分明看出叶英在剑道上的领悟要更甚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的剑是双刃,剑出无回,难免伤人伤己。叶英的剑却已经自成领域,稳步如山,哪怕你能看见他拔剑,却也绝无招架之力。
“非也。”叶英抿了一口清茶,容色淡淡地道,“剑之一道,大道三千,小道无数,无论何人,都没有对他人剑道置喙的权利。他人不能,我自然不能,是以,我只是展示我的剑道,我心中的理念,是对是错,由他自己分辨,能悟出什么,也在于他己身,而不在我。”
木舒想想也是,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若是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三观,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一点。
“那剑道大致上有什么分别吗?”木舒捧着茶杯暖手,沾了沾唇,道,“就是所谓的无情道和有情道,到底是怎么划分的呢?”
“道之一字,向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间种种,并无特定的界限之分。”对于幼妹的好奇,叶英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地解释道,“人不可能全然无情,区别只在于将情寄托于何处。若是一心向道,自然无情于他人,约莫便是所谓的无情道;若是极于情极于至,无愧自己本心,则应归于有情道。若二者皆当顾及,大爱天下,情有之,却平淡好似忘情,便应是太上忘情之道。”
这样的说辞对木舒而言是有点新奇的,她斟酌半晌,迟疑地道:“那这般说来,二者之间竟是只有一步之遥。”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世间诸事,本就如此。”叶英倒是对这些事看得极淡,功过是非,很多时候靠的只是世人的一张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过如此罢了,“负尽苍生为救一人,是对,是错?一生为家国殚精竭虑却辜负一人半生,谁是?谁非?人有力竭之时,圣贤亦有过错之处,道义与情,有时终难两全,想要一辈子尽善尽美,问心无愧,又谈何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