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接话,他不在意。
“你看寸头,每天阳光开朗,不像是会有烦恼的人,对吧。”他说,“但是他小时候过的特别苦。他爷爷一个人带大他,家里穷的他连学都没上完,要不是靠郭刀家接济,他未必能活到这么大。”
“后来他爷爷病死,他出来闯,跟一帮小流氓坑蒙拐骗。那时候我还在当兵,放假休息回瑞城,第一次碰上的时候你猜他在干什么?他在偷摩托车。就在我和邓扬他哥跟前被人逮住,挨了一顿好打。”
方明曦侧目朝他看,他的侧脸,在外头路灯光线笼罩下,略显怅然。
“第二次是大半夜,他摸人钱包,被我追了两条街。他一脚踩空掉进揭了盖的井盖洞里,在下面痛得直嚎,求我救他出去。我没理他,打电话报警。他一边嚎一边破口大骂,问候了我十八辈祖宗。”
“我当时蹲在洞边跟他说——你偷别人东西,别人偷井盖,你掉进洞里,这就是你的报应。”
方明曦安静听他说到这,问:“然后呢?”
肖砚道:“然后?然后他就哭了。”
没有细说,他抬手从上衣口袋取出烟,想点,半途停住作罢。只说:“他经常跟我聊,说那段时间总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肖砚把烟折断在手里,“但事实是,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别人拿他以前偷车挨揍的事取笑他,他也只会跟着乐。”
他低头看了看烟皮下露出的烟丝,声音略低,“生活就是这样。”
方明曦注视他的面庞,好奇:“他是怎么跟你走到一块的?”
肖砚反问:“想知道?”
方明曦点头。
夜色稀清,寒风撞进车里,和暖气挟卷在一起。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良久说:“等下一次见面,我告诉你。”
方明曦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静谧半晌,她垂下眼,“邓扬已经走了,今天睿子被你吓到,我猜他这段时间不会再找我麻烦。果汁推销我也只做几天而已……我们大概,不一定会有下一次见面。”
“一不一定,不重要。”肖砚搓着手里折断的烟,声音微低,“重点是……你想不想见?”
一秒,两秒,三秒——
方明曦喉咙梗着什么,想回答,又说不出话。
“您好——”远远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他们,服务生从窗口探出头,“客人您的咖啡和牛奶好了!请来取!”
肖砚微顿两秒,没再和她说什么,转身过去。
……
肖砚把方明曦送回学校,他的咖啡放在烟旁没动,方明曦捧着牛奶暖手,也没喝一口。
一路无言,直至开到她校门外。
“谢谢。”方明曦轻声道谢。
打开车门,冷风从细缝中吹进来,她倾身要出去,蓦地顿了顿,“刚刚那个问题……”
肖砚闻声,从后视镜看来。
“寸头是怎么跟你走到一块的——”她握了握车门把手,说,“我等你下一次见面告诉我。”
她弯腰出去,车门“嘭”地关上。
袅袅背影跑进学校。
这一回,逃也似得,跑得飞快。
。
学校三十周年校庆,各处装点起来,方明曦和周娣被拉了壮丁,分配到任务,去校外分发学校宣传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