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琰咬了下牙,和他定定地对峙了几秒,还是不顾他的劝阻,奋力从他捁着自己的手掌里,微微地抬起了一点自己的身体。
透过方桌和他身体的缝隙,她勉强看到了此刻他所坐着的那张石凳下方的情景。
他那一方周围的全部地面,都已经被巨石砸开,也就是说,他所在的那块地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深渊,而他是深渊上仅存的一座孤岛。更可怕的是,在那张石凳下支撑着他的岩石柱,现在也已然瓦解了三分之二。此刻,那仅剩的三分之一,正摇摇欲坠地顶着他和石凳的全部重量。
也就是说,只要她再落下一枚黑子、他再落下一枚红子,这仅剩的支柱就会彻底断裂。
到时候,他就会随着这张石凳,一起彻底坠入到底下的深渊里。
可现在,他依旧这么淡定地坐在深渊的边角,甚至还在鼓励她去下这枚会置他自己于死地的棋子。
其实,这张方桌,这盘棋,本来就是一盘必死局。
如果今天来的是她一个人,她按照惯性思维,坐在红棋那边,赢了黑棋,她就会坠入深渊。
如果不是他告诉她要走黑棋、自己坐在了红棋那边,并且相信她、鼓励她、陪她下完这场棋,如果不是他看透了这盘棋的结局,那么现在坐在这张摇曳的石凳上的人就是她。
他明明知道的,下红棋的那一方最终会落得的结局。
可他却还是坚持要将胜利和生的希望都留给她。
歌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的眼尾悄声无息地泛起了一点红。
“蒲斯沅。”
过了半晌,她张口,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想都别想。”
蒲斯沅也看着她。
他的手掌始终没有从她的手臂上离开过。
良久,他勾了勾唇,哑声对她说:“你应该相信我的。”
歌琰面色冰冷地注视着他,全身都处于戒备的状态:“相信你要大义凛然地自己去送死么?”
他没再说话,可转瞬之间,他忽然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闪电般地拾起了她那方的一枚黑棋。
她同一时间已经抬手去夺了,可终究还是比他慢了半秒,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枚黑棋准确地落在了他那方的将军子旁。
“虽然我不精通棋艺,但多少还是懂一些的。”他落完子,神色还是如常般淡然,“落子无悔,你赢了。”
下一秒,随着“卡啦”一声清脆的巨响,他身下的石凳便彻底碎裂了。然后,他整个人瞬间就往下直直坠去!
歌琰眼眸颤抖地看着他,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就支起身子朝他那边猛扑了过去。
她紧紧地反手扣住了他刚刚拉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整个人都趴在了方桌上,用尽浑身力气去拽着他。
而同一时刻,她头顶的天花板上掉落下来了一根粗长的绳索,整块天花板也完全打开了。
第三间密室开启了,就在他们的正上方。
歌琰浑身都紧绷着,她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天花板上的那根绳索,另一只手牢牢地拉着他的手,她冲着下方摇摇欲坠的蒲斯沅大喊:“把另外一只手也给我!”
就在这时,整张方桌和歌琰原先坐着的那把石凳也开始发出撕拉破碎的声音,然后彻底瓦解坠入底下的深渊。不过眨眼的功夫,这第二间密室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深渊的入口。
歌琰的身体也已经完全腾空了,她和蒲斯沅此刻暴露在了深渊的正上方,只要稍一不小心,或者歌琰的手稍稍从那根绳索上松开一点,他们就会彻底地坠落下去。
因为单手抓着绳子的同时还要拽着蒲斯沅,所以歌琰的额头上已经有大滴大滴的汗滚落了下来。她虽然力气不小,但是如果要一直这么在半空中拉着个人硬撑下去,还是有点儿困难的。
“把手给我啊!”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拼命冲着他大喊了一声。
下一秒,她就看到蒲斯沅那只没有递给她的手,冷静地从自己的腰际后方拽开了他携带着的那根绳索。
然后,他抬起手,就将那根绳索准确地甩了出去,牢牢地扣在了歌琰手上的那根绳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