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就是那时出现的,那时他有个兄弟,被官兵斩了。路上看见了我,把我捡起来栓在马上,就那样去了官衙,把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吏……还有征走了我爹的人,都杀了。”
救命之恩,雪仇之恩,难怪……
陆栖鸾默然,她所在的地方,无论是遂州还是京城,都少有听闻这样的生民炼狱,以往只听酒楼茶馆,清平人家闲谈中聊起战事,皆是一片唾沫横飞的胜与败,谁知千里之外,战火不休,黎民陷于水火……一至于此。
她能做什么呢?她的一切一直都在被非议,每走一步都不断有人讥嘲她的出格……
“鹿少侠,假如有官军来招安,你会答应他们吗?”
“不会。”
鹿青崖收敛了沉浸在过去的深思,道:“大楚老一辈的江湖人都已经对朝廷寒了心,更莫提我义父那等处事决绝之人。”
和鹿獠与官军里的人所谈的一样,陆栖鸾起了疑,道:“朝廷做了什么?”
“朝廷数年前请了易……”说到这儿,枝头的老鸨拍打了一下翅膀,鹿青崖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话头,道:“抱歉小鸟儿姑娘,此事实在不能外传。”
“没事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陆栖鸾怕引他起疑,开始乱找别的话题,看向他那一边插在地上的长枪,道:“你这枪是你义父的旧物?”
“你怎么知道?”
“枪身上刻着‘金冶子赠鹿獠’……我猜的。”
鹿青崖顶得她起了一身的冷汗后,方才有些惊讶道:“你还识字?”
……坏了,南岭这边的民女大多是不识字的。
陆栖鸾答得生硬:“我爹……是个书生,在家的时候和他学的。”
鹿青崖略有些羡慕地哎了一声,道:“我的字还是去年才学的,义父忙得紧,没人教我,就认得地名和行军的事,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你能教我吗?”
——怎么可能不会!
陆栖鸾纵然心中有疑,但也不敢再多话了,拾起一边的树枝扫平了一块沙地,写了他的名字,道:“少侠是哪个字不会?”
“我现在会了,你教教我你的名字怎么写吧。”
陆栖鸾无语,叹了口气刚下笔写了个耳朵旁,整个人就僵住了……坏了,应该写小鸟儿的。
“怎么了?”鹿青崖见她凝住,不禁问道。
陆栖鸾沉默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老叶的音容笑貌,顿时笔力大发,果断画了个鬼画符在地上。
鹿青崖:“这是?”
陆栖鸾肃容道:“这是草书的‘小鸟儿’三个字。”
鹿青崖:“为什么和我们村里跳大神的人画的有点像?”
陆栖鸾:“这是我认识的一个书道巨匠教的,他的草书就讲究这种恣意放达的气质,一般人看不懂,我写出来是想让你感受一下,绝对不是瞎胡画,骗你我是酱酱。”
“酱酱是谁?”
“我儿。”
“啊?”
“怎么了?”
“没什么,就、就想问你……你儿缺后爹吗?会做饭的那种。”
……
陆栖鸾偶尔在家里对镜贴花黄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美人儿,但她的眉眼不似东楚美人恬淡静谧,反而随着年岁越长,显得越发有点妖。
想追求她的人很多,但大家好歹都是有修养的,隔三差五送点花儿联络联络感情,慢悠悠地来,她也不是不接受……只是没见过这么清纯不做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