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遥望着海棠馆后院中大朵盛开的芙蓉花并那一挂挂的葡萄架荣亲王府中每座院落都别致,但无论那一处都比不得海棠馆,它是愈制之筑瓦以琉璃砖以陆慕御窑,那一块块金砖,要值二两银子,是李代瑁唯一奢侈过的一回。
而海棠馆并后花园,整座建筑是个凤首形状,恰也寓示着她在李代瑁心中的位置。
那地方,她可以不住,可以永远空置,但别人绝对住不得。赵宝如住了,她心中如何能平?
“像祖宗一样供着?”顾氏柔柔一笑道:“反了天了,不能伤她性命,但既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就休想在这王府中住的舒心自在。”
今天是恩科重开的日子,除了季明德之外,所有的举子,第二次进考房了。
眼看夏至,坐在后花园里,宝如正在听从茶社回来的嫣染教她学辩茶。不过两天时间,嫣然已学的有模有样,给宝如讲着各种茶的来历。
宝如自幼在相府,对茶道也有些粗略的认识,但与茶楼的茶博士相比,当然远不能及。光一个明前明后,雨前雨后,嫣染便叽叽呱呱讲了一堆。
宝如听着,总觉得手中空落落的,忽而往膝头一摸,问嫣染:“咱的西拉去哪儿啦,怎的好半天也没听见它叫?”
嫣然刚回来,自然也不知道,问正在旁边绣扇面的青蘅:“你可见有见过西拉,它整日总是喵喵叫的,快去找找,是不是藏哪睡着了?”
青蘅手停了停,道:“喂它是苦豆儿的活计,我从不管的,莫问我。”
几人正说着,顾氏房里的绾桃来了。这丫头颧骨颇高,深眼,身量矮矮,肤色蜜白,来王府时间并不长,宝如就从未与她打过交道。
她对着宝如敛了一礼,便指着青蘅厉声道:“青蘅,你给我过来。”
青蘅缓缓放下扇面,上前一声姐姐还未叫出声,绾桃踮脚一个巴掌已经飞了过来:“伺候人伺候不好也就罢了,连畜牲也管不好,府中要你们这些丫头何用?”
打狗还要看主人了。宝如还未说话,苦豆儿立刻冲过来了:“绾桃姑娘,打狗还要看主人了,我家二少奶奶还在这儿坐着,你当着她的面打我们院里的人,这便是你们王府规矩?”
嫣染一把拉住苦豆儿,悄声道:“绾桃姑娘是咱们王爷的身边人,王府里的丫头,皆由她管的,你可别说错话了,小心她要罚你。”
显然,几个丫头都极怕绾桃,就连秋瞳也跑了出来,掬手站在一侧。
宝如早猜顾氏不会放过自己,但以顾氏那样的贤妇,当然不会自己出面,自宝如小时候,顾氏身边就专有些极严厉,帮她撕东扯西的丫头,显然这绾桃如今是她手下第一条疯狗,专放出来咬人的。
她道:“有句俗话说的好,君子动口不动手。脸是一个人的脸面,便皇宫里,也没有犯了错就打脸的规矩,绾桃姑娘且不说什么事,上来就打丫头的脸,如今荣亲王府的竟也这般没规矩了?”
绾桃似才看见宝如,上前敛衽一福:“这就是二少奶奶吧?娘娘回府也有三个时辰了,奴婢忙着伺候,也没顾得上给您道个福,您受奴婢一拜。”
这是暗弹她王妃回来三个时辰还没去敬茶的错儿呢。宝如在府中如今是祖宗,也不废话,问道:“究竟何事?”
绾桃道:“二少奶奶的小猫西拉不知何时窜到了明辉堂,咱们才换了三天的霞影纱,叫那小猫趴上趴下,全勾划了个稀烂。东西虽也平常,但王妃洗罢澡出来,瞧着窗子稀稀烂烂的,这会子气晕了,还在床上躺着呢。”
宝如问道:“我的西拉现在在何处?”
绾桃道:“还在我们明辉堂,二少奶奶也不必管此事,全是这些婢子们管不得畜牲,那猫不能养了,就此打死,这院里谁负责养猫的,后面大通房里挨板子去。”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
宝如道:“且慢,既是我的猫,我总得瞧瞧是怎么回事不是?正好儿,既母亲回来了,又还病着,我过去问个安吧。”
说着,宝如也就跟着绾桃到了明辉堂。
过照壁便能瞧见叫窗子上稀稀烂烂的霞影纱。屋中隐约一声喵呜,宝如不由加快了脚步。
顾氏躺在床上,乌发披散在枕头上,衣衽极高,倒叫宝如想起自己上吊那一回,大夏天穿着件高衽褙子,热的几乎没晕过去。
她跪在床侧周周正正行了大礼。
顾氏有气无力的笑着:“不过几扇窗纱而已,一会儿叫丫头们把窗纱换了就成。猫那东西不干净,皇宫里养它,据说是它夜里能见鬼,宫里那位害人多,心里有鬼才养猫,咱们荣亲王府不兴养猫的,打死扔出去吧。”
宝如眼儿巴巴,还跪着,握过顾氏的手,道:“母亲,好歹养过些日子,抱过来再叫我看一眼吧。”才足月的小猫,捏死不过一把,她总得先哄回来再说。
圆圆的眼儿,一幅天真相貌,害的儿子十几年在长安城都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顾氏忍着心头血,终归她面软,被宝如求上了,没有办法,只得给绾桃使个眼色:“罢,叫二少奶奶看上一眼,也好去去她的念想。”
不过半日的功夫,小西拉白白的毛也捋到了一处,蔫巴巴的,瞧见宝如也无甚精神,耷拉着眼睛轻轻喵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