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人紧张到已经开始出汗的样子,将声音放缓到:“你放心,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也不会无理取闹,将你扣留在这里,我没有那个权利,也不会那样做。”
李教授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大队长,试探问道:“真的?只要我说出我是来干什么的,你就放了我?”
“那当然,你要真的是省城大学的教授,我还要为我对你的怀疑行为表示道歉。”
因为那些不算友好经历,造成李教授虽已平反,却还是改不了草木皆兵的后遗症。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和鬓角的汗,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来,想找一户人家。我在没被平反之前,被下放到了另一个大队的牛棚接受改造。这个经历我就不细讲了。我来这里,是因为大概不到四个月前,当地的人听说了我要被平反的消息,害怕我恢复身份后会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便……便给我砸晕扔到了河里,想要我自生自灭。”
说到这,李教授略显凄凉又嘲讽地笑了笑:“也是活该我命大,顺着河道一直飘到了你们北河沟这里,然后,我就被一个小姑娘给救了。”
郭大江认真地听着,莫名觉得这故事有点耳熟,尤其是被救下来这点,咋那么像……
李教授不知道郭大江内心所想,只继续说道:“那个小姑娘给我带回家后,我觉得怎么说也是人家救了我,就没隐瞒自己的经历和身份。她和她的家人知道后,就把我藏在了家里。那小姑娘说她想读书考大学,我不说才高八斗吧,但怎么说也是个教授,便应了她,开始教她识字、背书。”
终于想起来这故事为啥耳熟的郭大江抬手道:“等等!你说的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叫林珍宝?”
“你知道她?难不成,她还真的考上大学了?”
郭大江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闹半天,你就是那个被林珍宝救上来的人?那,是你说她有天赋,一定能考上大学?!”
李志远虽疑惑为什么自己同林珍宝说的话,这人也会知道。但他表现出来的更多情绪,却是一种惭愧与不安。
“我……我是说过。这个小姑娘她在学习上的确是几分机灵的,但……”
“但什么?”
郭大江可能不清楚,但省城大学的那些老师、教授们却都知道李志远人挺好,脾气不赖,学识不凡,但就有一点。
——他是个好吹牛,喜欢夸大事实,且有那么一点点虚荣的人。
这倒不是啥缺点,知道他这点的人,也都习惯了对他说的话去掉四五分,只信其中五六分的东西。
“……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第一次这么系统地学习。所以,我就稍微夸大了一点。说她天赋比较高,高考会很有希望。但实际上,这就是客套话!我说她高考有希望,也没有讲能考上的,是这届高考啊。”
李志远苦着一张脸到:“但我真没想到她就这么相信了。第二天,她奶奶,我不是在说脏话,的确是她的奶奶,一个满脸刻薄样的老太太过来找我,一副她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唯我是问的样子,紧跟着就进来一个叫‘二柱’的男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翻我衣服,将我妻子亲手刻的,一个有着我名字的印章拿走了,他们说这个算信物,如果珍宝真的能考上大学,这个东西到时候就会还给我。可她连字都还没有认全,怎么可能考得上!还有那个珍宝……”
说到这个时候,李志远缓和一下愤慨的心情,表现出了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样子,皱着眉犹豫道:“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真的过分天真还是……反正我这个老头子是很难看穿她笑容背后的想法。她纵容了她的父亲和奶奶拿走了我的印章,还跑来和我讲,他们对我没有恶意!我没有办法,只能尽可能地教她,但实在是……我今天来,也是因为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已经发出去了,我特意问了同事有没有林珍宝的,知道没有后,我就过来,想叫他们把印章还给我。”
郭大江听完了这个事情,对其中的真假倒是没有太多的怀疑,因为林珍宝也曾提到过她救了一个人回家,那个人是省城大学的教授。
只是印章的问题,还有待确定。
“既然林珍宝没有考上大学,你还怎么叫她把印章还给你?”郭大江眼神犀利地问道。
这个问题叫李志远眼神飘忽着,似乎是在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帮她弄了一个旁听生的资格,想要借此去换回印章。”
听到后,郭大江怒道:“你这是在助纣为虐!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话音未落,郭大江也不理会李志远试图给自己的行为解释的机会,直接将林珍宝和张翠芬、林二柱做出来的事情从头到尾,没有半点遮掩的,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一句话,助长了他们的邪风歪气!让他们险些毁了一个孩子的大学梦!到现在,被撕掉录取通知书的林二妞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学,结果你倒好,还给林珍宝弄了一个旁听生的资格!我看你这个人就是改造得不够彻底!”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干!”
李志远吓得脸都白了,他是真不知道这家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怎么敢做出顶替冒领的事情呢!
“大队长同志,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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