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什么?”
秋欣然见他问这话时目光静静望着自己,似乎当真十分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禁认真起来:“侯爷记不记得你曾问我为何学算?”
夏修言一愣,又听她说:“侯爷点醒了我,我幼时学算是因为师父说我于这一道上有过人天资,但那一日起,我才发现自己过去从没想过我学算的初心为何。”
“算者中有如老师那样,深居宫中为帝王观星卜卦的;也有同我师父那样,隐于山中为弟子传道授业的;多的还有为了生计,在民间混口饭吃的。他们都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她拿着筷子轻轻点在桌面,面露迷茫,“但我还不知道我为何而算。”
夏修言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自己的缘故,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问过这话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又问道:“那要如何才能知道?”
秋欣然也有些苦恼:“悟道这个事情吧,有可能下一弹指我就想明白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夏修言轻声问:“要是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要怎么办?”
“天下学算的人那么多,有多少人当真想明白的。”秋欣然佯装乐观,“人和人都不一样,有些人可能也没想过这事,不也活得好好的。”
夏修言一双眼睛却看着她,静静道:“但你要是想不明白,便要想一辈子吧?”
秋欣然不说话了,她转头去看窗外,过了许久才道:“或许吧。”
她说完这话,酒楼中静了片刻。
秋欣然回过头,打起精神,想将这话题抛开去,便看着对面的人又追问道:“你还没说,那故事后来怎么样了,二人当真就这么分开了?”
夏修言抬手将杯中的酒喝完了,垂眼转了下手中的酒杯,顿了一顿才说:“那姑娘回去了家乡,男子便在自家屋子附近种了一片桃林,年年在桃树下酿上一壶桃花酿,到现在城中家家户户办白事便用这个。”
秋欣然噎了一下,匪夷所思地瞪着他,突然觉得杯子里的酒有些难以下咽。夏修言看过来,嗤笑一声,从她手上将酒杯接过去:“骗你的,你还真信。”他说完,又一口将她杯里的酒饮尽了。
秋欣然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忍不住有些好奇:“侯爷说哪个是骗我的?”
“这酒不是家里办白事才喝的,”夏修言面不改色地说,“这酒这么贵,办白事可不会用。”
那故事里的男女便当真是分开了?夏修言这故事讲得分明既不动人也不凄美,秋欣然心中不知为何竟还是有些替他们可惜。
正想着,又听夏修言突然徐徐道:“自从齐克丹的侄子麦尼入主王帐,便对大历称臣。这回齐克丹身死,对他来说也算解了一桩心头大患。圣上命我押送齐克丹的残部送去捐复,那是迖越人的王都,会途径喀达部落草原。你之前不是一直羡慕你师姐她们能来关外,到时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他这么说,秋欣然霎时间将什么都忘了,惊喜地瞧着他:“当真?”
夏修言见她这高兴的样子,动一动嘴唇,过了片刻又说:“等从捐复回来,你若是还想离开,我也可以亲自送你出城。”
先前夏修言硬将她带来琓州她心中有气,这会儿却忽然松口,秋欣然倒又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呐呐道:“侯爷怎么突然有求必应起来?”
有求必应?夏修言看着她,又别开眼,轻声道:“你千里迢迢来到琓州,想要什么,我自然都该给你。”可惜这话声音太轻,秋欣然未听清楚,又追问一遍:“侯爷说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秋欣然又瞥见桌上的酒瓶,伸手去取。夏修言看见了,却将那瓶子拿起来。酒瓶里还剩最后一点佳酿,他仰头喝了一滴都没剩下,末了还冲她轻轻晃了晃空了的酒杯,神态幼稚极了。
可他眼尾一点红意,唇上还浸润着酒渍,模样风流俊秀。秋欣然只看一眼,心跳不由快了几分,一时倒是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只好无奈摇头,到底没与他计较那一杯没尝着的桃花酿。
第85章宜报恩这样的的人若是不在红尘,大约……
秋欣然那卦摊在街上摆到第五天,终于有了些起色。这天早上,有个络腮胡的男人在她摊子前打转,来来回回路过许多次,到第四次的时候,秋欣然终于没忍住叫住了他:“这位大哥算卦吗?”
大胡子犹豫地摸摸头,到底还是在她摊子前坐下来:“这个怎么算?”他汉话说得有些僵硬,长相也不似汉人,秋欣然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大胡子脾气不错,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量,还主动解释道:“我是迖越人,在琓州生活三年,汉话说得还不够好。”
迖越人怎么会在琓州?那人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迖越和大历这两年不打仗以后已经太平多啦,我们迖越人跑到你们大历来买过冬的粮食,你们大历人也会去捐复买我们的玉器和马匹,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秋欣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大哥想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汉人的占卜术是什么样的,”男子好奇道,“什么都能算吗?”
“你是我今天第一单生意,不如这就送你一卦。”秋欣然示意对方将手掌张开放在桌上,“我替你看个手相。”
男子一双大手粗糙有力叫日头晒得通红,掌心一层后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