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分魂下界,夺舍自己的后辈,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谢信芳的魂体落在谢留旁边,并未直接回答谢鹏义的问题,而是惋惜道:“我入令郎的身体时,他的神魂已经衰败消散,回天无力。”
吴若不是谢家人,对所谓的谢家老祖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震惊过后,很快平静下来,厉声反驳道:“胡说八道,少主一直被好生养护着,神魂就算不稳,也不可能随便就衰败消散。”
谢信芳神态坦然,“你们若是不信,可行搜神之术。”
吴若面露犹豫,转头看向谢鹏义,“宗主。”
谢鹏义沉默良久,最终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恕晚辈无礼。”
谢信芳点点头,他才并起双指,一缕灵力射入谢信芳魂体内,虚空中浮出一片迷障,渐渐浮出熟悉的灯火微光。
御兽宗的宫殿走势形如游龙,盘踞在山川绿林间,灯火的浮光也是各种鸟兽外形,能跑会跳,活灵活现,在楼宇间游走穿梭,映得整片山峦如星如海。
谢留洞府的主灯是一只凤鸟,鸟首居于主殿,莹莹尾翎流入其他房间,院中时不时会有飞落的羽毛,半透明的羽毛一落地,或是碰上其他东西,就会如气泡一样消散。
这样的大型灯光阵法,是谢鹏义专为谢留所设,他身体孱弱,不能外出,每日里面对御兽宗千篇一律的景物,定是十分枯燥。
所以谢鹏义参照民间花灯节,想尽办法在整个御兽宗设了这样一个大阵,只为了给他添一抹趣味。
擅自闯入御兽宗的人也对这灯光十分新奇,伸手勾落几束凤鸟翎羽。
主殿中坐着一名少年。
谢留行将消散的神魂浮在凤鸟暖光中,少年人魂体孱弱,但眉目之间依然坚韧,一直在努力收拢魂体,并不想就此消散。
来人站在门口,飞快掐出一个法诀,谢留身下凝出一个阵法。
“聚魂阵。”谢鹏义低喃道。
但即便是聚魂阵,也无法阻止谢留神魂的消散,“看来我等不到父亲回来了。”少年笑了下,看向脚下的阵法,“没想到还有游魂能安然无恙地闯入御兽宗。”
“不算太难。”谢信芳坐在门口。
游魂守在将死之人身边目的为何,谢留心知肚明,他也不恼,还礼数周全地为对方施在脚下的阵法道谢,然后才道:“我可以给你我的身体,但有一个条件。”
谢信芳对自己这个后裔还挺满意,说道:“请讲。”
“在我父亲面前,你必须只能是‘谢留’。”少年的语气坚定。
谢信芳沉默片刻,“好,我答应你。”
虚散的灵体终于坚持不住,谢留伸手摸了摸凤鸟,“灯光真的很好看,一直保留着吧。”
空中的景象骤然崩溃,谢鹏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形依然挺直,只是略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一点他的情绪,他很快垂下手,拢入袖中,说道:“既是我儿答应您的,今后,您请自便。”
谢信芳睁开眼,摇了摇头,“我分神下界,对容纳我的躯体压力极大,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该找的人我也已经找到,我得回去了。”谢信芳抬头看天,自他的分神从谢留身上脱体而出,天道的威压就开始在头上凝结,不能久呆。
“谢宗主,节哀。”谢信芳说完这句话,灵体从虚空消失,天道威压也随之消散。
长安城外。
冬日的阳光白惨惨的,并无暖意,张口就能呼出一片白气,千头万绪,俞乔自己也没来及好好捋过,此时便只好边解释,边自己也捋一捋,“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半妖的吧?”俞乔眨眨眼,喊了一个久违的称呼,“小师叔。”
姬长离没说话,俞乔便继续道:“为大师兄寻找锻剑材料,入了东望之北一处山谷,在与鲤鱼精的战斗中,身受重伤,涅槃之时被她吞下,然后融合成了如今这具身体,我体内有鲤鱼妖血,亦有她的残留记忆。”
“那日,晚娘的话可能激发了残留的鲤鱼精记忆,所以这两日来,我时常陷入她的过往记忆中。”
“她记忆里有一个男子,鲤鱼精很喜欢他。”俞乔随手折下一截木枝在地上戳,“我观看记忆的时候,就一直觉得那人和谢留很像,所以,才会无意中喊了他的名字。”
俞乔说着,犹豫了下,肯定道:“不,我能感觉到,谢留就是那个人。”
姬长离脸色并没有一点缓和,反而更冷了些,甚至连掩饰都不再掩饰,直直地偏头看向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