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股泥土味儿,院中金雀花开得招展。
刚出弟子居,她便遇上沉默往外走的温素雪。
“小……”棠鹊下意识喊他一声,发出一个音节后立刻咬了舌头,改口,“温、温素雪,你要去哪儿?”
进入内门后,弟子等阶就变得严谨起来,虽说温素雪年纪比她小,可修为比她高,按照门规,她须得叫温素雪师兄才是。
可棠鹊叫不出来,索性直接喊了名字。
温素雪愣了愣,倒是没太计较,只淡淡道:“我去焦火山看看棠鸠。”
“阿鸠?”从温素雪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棠鹊心里没来由的一跳,片刻后反应过来,“呀——我忘了,一个月了,阿鸠已经离开讨刑峡了。”
“嗯。”
“你……”棠鹊垂下睫毛,像是想起什么,无意识扯了下温素雪的袖子,“我没想到师尊会罚阿鸠这么重。我没想让她吃这么多苦。”
“她做错了事,自然该罚。”
棠鹊吃了颗定心丸,偷偷瞥他一眼。少年面如冠玉,神色冷峻,雨云下的轮廓秀美又脆弱。
默了半晌,她拉拉身上的斗篷:“我同你一起去罢。”
“不必。”温素雪平平道,“她未必想要见你。”
棠鹊脸色蓦地一白,心口揪紧。再一打量面前少年的神情,依然淡淡的,没有指责她,也没有偏袒棠鸠的意思。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她有时也会这样,平淡温和,但说出的话,残酷直白得有如刀刃。就好像那年她看着棠鸠和温素雪越走越近,也同样平静地对温素雪说“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不是朋友”一样。
不知何时,她攥紧了手:“我有话想和阿鸠说。”
“……”
温素雪垂下眼。
少女低着头,婴儿似的软睫轻轻颤动,纤细敏感,抿紧的唇却苍白坚定,仿佛一株柔软的花,在挺直腰杆独自面对狂风暴雨。
温素雪几乎是一瞬间抬起了手。
那是曾经春心初动时最炙热的感情所留下的习惯,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想要拍拍她脑袋。可手心还未触到,便收了回来。
许久后,他才应声:“走罢。”
***
没吃早饭,没吃午饭,啾啾在男孩家随便吃了半个粗面窝窝头。
这孩子名叫崔小虎,家贫如洗,平时吃饭要么挖点野菜煮粥,要么啃干硬的冷馒头。这略带一点甜味的窝窝头,是他最珍贵的食物。
啾啾一直在算阵法,直到吃了一半,看见对方不停吞咽的喉头,才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她撇了一半的窝窝头还给小虎。
小虎依旧舍不得吃,用油布包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留给他哥哥。
他眼巴巴盯了啾啾半天,忐忑地问:“啾啾姐姐,我们真的能驱除它吗?”
啾啾看了眼手上的窝窝头:“我既然吃了你的东西,就会负责帮你把事情解决好。”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供品吧。
怪不得村长爷爷派的人没有一个能爬上藏雀山,因为他们没有带请神用的供品。
“哦。”小虎吐出一口气,没等他放松,又突然一僵,“可,你只吃了一半。”
“所以我只帮你解决一半,驱逐它的上半身,下半身你们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