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梓枬端了铜盆静候在珠帘处,小心翼翼的开口轻唤。
贺景瑞回神,缓步走出主屋道:“好好照料。”
“是。”梓枬应声,低眉顺目的端着铜盆打开帘子走到榻旁。苏霁华的唇角沾着一点血渍,梓枬眸色微惊,小心翼翼的用巾帕帮她擦了,然后又细细的将人检查了一遍,在发现苏霁华身上并未有其它伤痕后,这才缓下一口气。
宿醉的感觉不大好,苏霁华躺在竹塌上,想起昨晚上自己做的蠢事,简直是无地自容。
明明是准备把贺景瑞灌醉的,却没曾想自己贪杯先将自个儿给灌醉了。
“梓枬,我昨晚没做什么事吧?”懒在榻上,苏霁华接过梓枬递来的解酒汤。
梓枬犹犹豫豫半响,在苏霁华那双水眸中终于是缓慢摇了摇头。
“那便好。”
“奶奶,今日不是要去采莲吗?您要穿哪件裙衫?”梓枬略为心虚的垂眸,打开了一旁的柜子,露出里头几件新制的夏日裙衫。
“采莲?”苏霁华细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去采莲了。
“是您昨晚上与爷约好的。”一边说话,梓枬一边替苏霁华挑了一条藕荷色的襦裙。
昨晚上苏霁华吃醉了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跟贺景瑞说了些什么。
“奶奶?”梓枬见苏霁华久久不应声,便上前轻唤道:“爷已然在院子里头等奶奶了。”
“唔。”苏霁华点头,赶紧洗漱一番后换过襦裙出了主屋。
院内,贺景瑞身穿儒衫,手持折扇,身形修长的立于葡萄藤下,旁边摆置着一些茶水瓜果,已然用了一半,可见是等了许久。
青绸马车停在院门口,苏霁华踩着马凳进到马车内,刚刚坐稳就见贺景瑞打开帘子也跟着坐了进来。
马车辘辘行驶起来,车厢内很宽敞,苏霁华与贺景瑞一路相顾无言。昨晚上宿醉,闹的厉害,今早上又被梓枬唤了起来说要去采莲,苏霁华疲累的紧,她歪着脑袋靠在马车窗子处,面颊贴在沁凉的芦帘上轻滑,睡意正浓。
宽大的青石板路上,马车行驶缓慢,却难免颠簸。苏霁华累极了,她梳着堕马髻的小脑袋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动,“咚咚咚”的敲在芦帘上却丝毫不觉钝痛,依旧累的连眼皮都掀不开。
贺景瑞放下看了一半的书籍,将目光挪到苏霁华那处。
小妇人穿着襦裙,身上的帔子落下一半,整个人纤细娇小的靠在马车窗子处,那里挂着芦帘,因着酣睡的缘故,她的半张脸贴在那处,额角处已经被撞红了,但却依旧没醒。
叹息一声,贺景瑞上前将掌心抵在那芦帘处,总算是止住了那“咚咚咚”的敲击声。
苏霁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贺景瑞抵在芦帘上的手掌,她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突然惊喜的唤道:“三叔?”
男人一手挡着芦帘,一手在翻书,听到苏霁华的呼唤声,面色一沉,瞬时就将手给收了回来。
苏霁华眼尖的瞧见男人变了面色,当即就知道是自己触犯了人。那时候因着自己老将三叔和天阙挂在嘴边,男人便与她发了一次脾气。
想到这里,苏霁华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贺景瑞。
贺景瑞垂眸合眼,盘腿坐在茶案边不说话。
苏霁华腆着脸给人倒了一碗茶,软着声音道:“天这么热,吃些茶吧。”
贺景瑞坐着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掀。
苏霁华有些尴尬的动了动身子,她往贺景瑞旁边挪了挪,将茶碗放到茶案上,然后盯着人看了片刻,最后终于是在马车晃晃悠悠的节奏中又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当贺景瑞再次听到那“咚咚咚”的敲击声时,他已然十分平静。将手里的书籍往芦帘上头一插,苏霁华再撞上去时,撞到的就是那包着锦缎的书页,虽依旧有些硬,但比起那咯着芦帘的马车窗子已然好极。
贺景瑞端起茶案上的茶吃了一口,眉目微蹙,然后尽数吃完,将茶碗放回原处。
他静坐在那里,看到自己刚刚被撞红的掌心,纹路清晰覆着厚茧。虽失了记忆,但那根种于身体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每日晨间的练武,比如用膳的习惯口味,再比如瞧见这小妇人的一颦一笑时不受控制的情绪。
马车辘辘而停,苏霁华咕噜一下撞到身旁的贺景瑞肩上,芦帘上的书籍早就被取了下来,这会子芦帘半卷,显出不远处那片碧色连天的荷叶花海。
“哇……”苏霁华一醒来,瞧见的就是那满栽着荷花荷叶的偌大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