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灵下意识把左手手臂藏到背后,企图让该话题就此打住。
谭云山虽然饿得头昏眼花,但在知道自己对着一茶盏鲜血时,已元神归位,更胜从前,故而立刻就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当下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动起来,等回过神时,已越过桌案抓住了既灵胳膊。
既灵吃痛,“哎呦”一声。
谭云山下意识松手,但也已经看清了对方藏在袖口中的小臂上包扎的布条。
“一个妖怪而已,捉不到就捉不到了,又能怎样,非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吗?”谭云山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了,心疼一个小姑娘这么把自己往外豁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想不通缘由。
“驱魔降妖,匡扶正义……”
“停。”谭云山翻来覆去听这几句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索性换个问法,“天底下的妖有多少?”
既灵怔住:“哪里数得清。它们虽然是妖,但也和人一样,有生有死,换句话说,每天都有妖怪因为各种理由死去,也有机缘到了的新妖怪出来……”
“这就是了,”谭云山定定看着她,企图说服这位执拗姑娘,“天底下那么多妖怪,你就是捉一辈子都捉不完,那捉不到这只又怎样?”
既灵也看他:“槐城人会遭殃。”
谭云山问:“和你有关系吗?”
既灵点头,没半点犹豫:“我遇见了。”
交涉失败,谭云山无力地趴到桌子上,绝望。
既灵小心翼翼把茶盏挪到安全地带,才后知后觉奇怪起来:“我在帮你家捉妖怪,你怎么反倒劝起我来了?”
谭云山依旧沉浸在“孺子不可教”的抑郁里,闷闷不乐:“这是两码事。你帮我家捉妖,我当然感谢你,但你这种为了捉妖怎么祸害自己都行的想法就是不对的,必须纠正。”
既灵理解不了谭云山的百转千回,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码事。不过无所谓,说服不了彼此就说服不了,反正他俩是协力捉妖,又不是同堂论道。
况且,谭云山话里话外的“替她着想”,她是感受得清清楚楚的,无论想法合与不合,对于善意,既灵总是心怀感激。
遥想……其实也不遥远,就几天前,他俩还掐得针尖对麦芒呢——既灵想起初遇时的种种,莞尔。谁能想到,现在,他们倒成了彼此唯一的陪伴。
看着又气又饿眯着眼趴桌上的谭云山,既灵悠悠道:“我下山两年半,这是第一次,捉妖的时候有了个伴儿。”
谭云山挣扎着抬起眼皮,轻哼:“感觉如何?”
既灵歪头想想,虽然这个伴儿外强中干、性子死慢、不分场合附庸风雅还总愿意想些有的没的,与她几乎无一处相合,但……
“还凑合。”既灵点点头,弯下眉眼。
意外的,谭云山挺喜欢这个答案,顿时浑身舒坦,连饿都好像没那么难捱了。
☆、第9章
整个下午,谭云山都瘫在既灵的房间内,确切地说,就是坐着椅子趴桌案上,除非必要,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动。
既灵出出进进忙活到晚上,有时候出去的时间长些,有时候出去的时间短些,但每次回来都气喘吁吁。谭云山知道她在为夜里的诱捕做准备,奈何体力虚弱,实在不想张嘴问,反正他只要负责吊着一口气就行,一个诱饵,不需要了解太多。
不过有个问题一直在他心里盘桓,那就是妖已经上了一次当,知道这里有高人可以伤它,难道还会再过来一次自投罗网吗?
但这话太容易打击战斗的积极性,便忍住了没讲。
既灵只当谭云山眯了一个下午,不知道他这些心思,但却很默契地也想到了同样问题,所以一下午的出出进进里,她不止上街购置用具,园内布下陷阱,也连带着把谭府四周的街道人家都探查了个遍。
这一查,就发现蹊跷了。
雨已停了几日,虽然天没晴,日头没出来,但水已在往下退了,只是退得非常缓慢,所以最初的一天半日里看不太明显。但如今几日过去,谭府周围的几户人家都陆续见了地面,偶有积水,干涸也只是时日问题,至于远一些的槐城客栈那边,昨日便洪水尽退,可正常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