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钰没言语,只感激地看了他一下,一切尽在眼神里。
相识多年,南钰总嫌褚枝鸣太过一本正经,说话也好做事也罢都一板一眼,几近无趣,但又不得不承认,在需要借一把力的时候,这样的朋友让人安心踏实。
告别褚枝鸣,南钰直奔岱舆仙山。
岱舆是距离九天宝殿最近的两座仙山之一,无数有司职的上仙居于此,其中也包括南钰的师父——庚辰上仙,郑驳老。
庚辰上仙司职星象,历来都是最受天帝器重的上仙位之一。
其实在九天仙界,压根没有“师徒”一说,尤其像南钰和郑驳老,皆为上仙,即便庚辰上仙更被天帝器重,名义上两个上仙位仍无分高低,该平起平坐。
但南钰和郑驳老的渊源不止于此。
数百年前,在二人都还没成仙的时候,南钰就是郑驳老的徒弟,只是不知他有福还是他和郑驳老生辰八字太相合,总之就是他十四岁投入郑驳老门下,跟随师父刚修行三年,师徒二人就双双成仙。
当然郑驳老比他的修行高多了,故而升仙之后没多久就做了庚辰上仙,而他则是在九天仙界做了几百年的散仙后,方才够格做这个尘华上仙。
但无论身份如何变化,他和郑驳老的师徒情分从未变过,而师父也不愧为师父,每回他遇见什么难事,郑驳老三言两语就能帮他指点迷津。
刚抵达岱舆,还没往庚辰宫去,南钰就听见了叮叮当当的铜器碰撞声响,自西而来,由远及近。
南钰莞尔,驻足向西而望,好整以暇地等着。
没多久,一浑身挂满破铜器的老头映入南钰视野。老头鹤发乱须,蓬头垢面,周身悬挂的破铜器就像盔甲,走起路来晃晃荡荡,叮叮作响,跟穿着盔甲似的。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庚辰上仙郑驳老。
南钰早习惯了师父的神神道道。其实刚成仙的时候师父没这样,虽近五十,但仙风道骨,智慧儒雅,看着就像四十出头。结果当了庚辰上仙之后,天天沉迷星象,如今几百年过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白发长须的老头,让人哭笑不得。
“我一算,就知我徒今日会来——”还离得老远,郑驳老就大声嚷嚷道。
南钰笑,哄着这位老小孩:“是了是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又遇上什么事了?”郑驳老来到南钰面前,话问完了,身上的叮叮当当还没消停。
南钰无奈伸手,扶住几个叫得最响的“挂饰”,才低声道:“有个物件落在了人间尘水,却搅动了九天尘水,我不敢妄动,想拿轮廓请师父辨认。”
郑驳老挑眉,见徒弟没像往常一样调侃“你不是会算吗,算一算我来干嘛”,言语间更是收敛随意,满是正经,便也难得不打趣,直奔主题:“拿来我看。”
南钰掌心朝下,轻轻一划,脚边云雾里就映出了谭云山的“画作”。
郑驳老低头看了半晌,忽然低声道:“随我回庚辰宫。”
不能在外面讲只能回庚辰宫说,证明这物件不寻常。南钰一颗心往下沉,转瞬,已随郑驳老入了庚辰宫。
庚辰宫是庚辰上仙的宅邸,原本只是居住休息的地方,就像南钰需要守着尘水和思凡桥一样,庚辰上仙每日的大部分时间也该待在九天宝殿旁的庚辰殿中,随时观星卜卦,将异动禀报天帝,当然天帝若需要问事情,也可立即找到人。
但到了郑驳老,这庚辰上仙当得就随意多了,前些年还算老实,最近这一百多年,仗着天帝睁只眼闭只眼,他也就彻底不去庚辰殿了,反正星辰哪里都能看,卜卦何处都能做,不耽误尽庚辰上仙的职责。
庚辰宫内,南钰刚一坐定,郑驳老便催着他重新现出那副图。
南钰照做,于桌案上映出白鬼山深潭边那块画着谭云山所见的地面,并将下凡的所见所闻,包括那三人说的幽村三年不见夜,都讲给了郑驳老听。
郑驳老听完,一言不发,只铺开纸张,研磨润笔,转眼间,便将那轮廓誊于纸上。
笔墨勾勒的轮廓比树枝画在土上的情绪许多,南钰终于看出端倪:“这是……宫灯?”
郑驳老沉吟片刻,道:“确切地说,是苍渤上仙在天帝寿宴时献的日华宝珠。”
“日华宝珠?!师父你可别吓我……”南钰在察觉到仙气时就怀疑过是仙物,但万没想到是如此珍贵之物。
“不会错,当时天帝大悦,立刻命人将宝珠做成宫灯,宴会还没结束,宫灯就做好了。”郑驳老指指物件下部的莲花轮廓,又指指物件上部看不出是什么造型的起伏轮廓,解释道,“这个是宫灯的莲花底座,这个是上面雕的缭绕浮云,日华宝珠就镶嵌在中间,所以你看侧面这里,圆润光滑,就是宝珠。”
南钰听过日华宝珠的名号,但那次寿宴时他还是散仙,根本没资格参加,算一算,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不禁有些没底:“师父,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你能肯定没记错?”
郑驳老皱眉,言语间颇为不满:“你这是质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