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明没有停下来,没减速,就从我身边骑过去了。我要是不跟上,上学就迟到了。你知道么,我每天都掐着点,同一个时间出门。”梁忱撇撇嘴,含笑瞥了他一眼,“我的车才没有坏。”
在记忆深处,还有多少,是他们彼此所不知道的?
“如果那天没有一起去博物馆,我们是不是也不会有机会说话呢?”梁忱问。
“也许吧。”莫靖则想了想,“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可以问问我,为什么要看着玻璃发呆呀。”
莫靖则回想片刻,“我后来不是问了?”
“那都过了一年了。”
“我当时就想,这个女生,真奇怪……但是……”
“但你又不是爱打听的人。所以说,我一直觉得你很酷么。”梁忱挑了挑眉毛,“如果你真的话特别多,就不是我心目中的莫靖则了。”
“我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哪一期杂志上,有介绍北极的文章。”莫靖则说,“但又怕你觉得,‘这个男生,怎么贪得无厌啊,又来麻烦我。’”
“怎么会?”梁忱说,“我当时多有诚意去结交你?我问你要不要去博物馆,还说会带杂志给你。”
“你没问我要不要去博物馆。”莫靖则摇头,“你就告诉我,报纸上说,那里有恐龙化石。”
“这也是一种邀请啊。”梁忱叹气,“你看,说了这么多,有一次是你主动问候我么?”
莫靖则无话可说。
“不过,你竟然都记得。”梁忱语气欣慰,“都快二十年了呢。”
“你也是,都记得呢。”莫靖则也无比宽慰,原来,记得那些细微往事的,不只是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眼泪的上游》以及《直到春天过去》的后续,所以要看过前两篇文章,才能更好地理清本文的人物和情节脉络哦。
第2章序一·坎布里奇的月光(下)
4、
莫靖则不知道,是否要告诉梁忱。在公园门前吃冰棍时,她曾经说过,有时会早起,和邻居来打羽毛球。他便也带着一副球拍,清晨骑车从公园门外路过。但是想到她和朋友在一起,自己一个人进去实在唐突。他借口早市有花鸟买,哄着小堂妹一起出门,想着带她去公园打球,就算是光明正大。然而堂妹看到花鸟鱼虫就不想走了,在早市逛了一个多小时,还缠着他买了两条金鱼,于是打球的计划只能作罢。
那时候的他,由衷觉得,梁忱像是一颗闪亮的星星,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她沉着镇定;在操场上她活泼灵敏;她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但又知道那么多有趣的事,讲述时神采飞扬。
他们的初中时代,就在一种彼此熟悉的陌生,和保持距离的熟识中度过了。之后莫靖则被保送,梁忱在中考中取得全市前十的名次,两个人来到了同一所重点高中。依旧是在不同的班级,但是因为同一初中考来的人并不多,大家彼此之间更觉得亲近。即使初中时没太多交集的同学,在走廊遇到,也会点头致意,或者是聊上两句,彼此借一下课本或习题集。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发问,你们两个怎么认识。
莫靖则依旧没有和梁忱说过太多的话,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要立时和她热络起来。他们不曾亲近,但也似乎不会疏远。就像以前那几次相遇一般,也不需要什么客套话,随便找一个话题,就能够自然随意地聊下去。
倒是有其他初中同学,先和他们二人热络起来。于是梁忱要出国的消息,莫靖则是辗转着,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梁忱的爸爸在美国,接她和妈妈过去团聚,本来十二月末就要走,但是家里的老人希望她们在家中再过一个春节,于是才改在了二月份。考到同一所高中的一位初中同学建议,送梁忱一张新年贺卡,大家签上自己的名字。
之后的那个春天,几位签名的同学都收到了梁忱从美国寄来的明信片。莫靖则收到的,是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半穹顶,背面写着:希望下次是黄石。
他依照明信片上的地址,给梁忱回了一封信,很短,寥寥几句问候。
过了一个月,收到梁忱的回信,写了满满三页,讲美国的学校、城市,初来乍到的趣闻和窘事。
莫靖则的回信依旧不长,因为他觉得周围没有太多的新鲜事可以告诉梁忱,而此时他才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和她的交谈也并不多,没有太多可以当作谈资的回忆。但是他诚恳地写道:“读着你的信,如同自己看到大洋彼岸新奇的世界。”
收到梁忱的第二封信,依旧是三页纸,最后写道:“听爸爸说,这些年来读书的中国学生越来越多,或许有一天,你可以用自己的双眼,来观察这里的一切。”
他们往来着写了三四封信。然而秋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梁忱的音讯。莫靖则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收到上一封信,还是融入了新生活,无暇和一位半生不熟的朋友保持联系。他自然不会写信去问。于是这样等着,一直等到寒假。他试探着,给梁忱寄了一张春节贺卡,也只是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她就这样,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