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
时近黄昏,天光已没有那般灼人了。宋如锦信步走到石榴树下,侧着头看一旁的徐牧之,说:“先前世兄赠我的兔子……被家里的妹妹摔了,两只兔子都缺了一块。”
原本她已忘了这回事,但不知怎的,一遇见徐牧之,她就把这回事想了起来,仿佛一看见他,所有与他相关的一切都能历历浮现在眼前。她所有的欢欣都能与他同享,所有的忧愁都能让他同担。
徐牧之立马说:“摔了就摔了,妹妹喜欢,我再买了送来便是。”
“那倒也不用。”宋如锦道。她忽然想起宋如慧曾说“器物都是死的,哪比得上人重要”,此刻徐牧之是那样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便也不觉得那两只兔子有多么稀奇可贵了。
徐牧之又问:“妹妹近来如何?”
宋如锦道:“这几日骄阳炎炎,总觉得闷热,别的倒没什么。”
徐牧之就说:“我也是这般,除此之外……便是格外想念妹妹。”
两人如是聊着自己的近况,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回大殿。
很快宴席便开始了。
因是皇后的生辰,所以命妇们闺秀们都挨个儿到皇后面前,举杯祝酒贺寿。皇后看上去心情不错,不论来人是谁,都会温柔笑着说几句话,赏几样东西。
本来是十分睦睦融融的场景,却忽然有一位老臣上前,道:“臣陆寿清有事启奏。”
天子的声音有些沉:“今日皇后生辰,不谈朝事。”
陆寿清却执着地说了下去:“臣罪该万死——臣今日来此,是为弹劾忠勤侯,臣知道,他是皇后娘娘的父亲,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难道就因为忠勤侯是皇亲国戚,就能免却国法律例管束吗?”
陆寿清选在这时候揭发宋怀远,自有他的考量——此刻文武百官、皇亲贵胄都在,只要坐实了宋怀远的罪名,圣上必定要给众人一个交代,也定然不会轻轻放过宋怀远这个老丈人。他陆寿清区区一言官,自是微不足道,如若朝臣们俱是义愤填膺,他就不信圣上还能包庇宋怀远,让他法外逍遥。
陆寿清是很正派的人,他心里装的是大夏百年律法、朗朗日月乾坤。心中虽也有几分对皇权的敬畏,但他亦深知,他是“言官”,先是“敢言”,而后才是“为官”。
“陛下,忠勤侯孝期未满,却连日夜宿牡丹楼。”陆寿清说完这一句,殿内便是一片哗然,他接着道,“不仅如此,他还养了一个妓子当外室!如此贪色不孝之人,还请陛下依律论处!”
众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似有如无地望着上首的皇后。不敢看皇后的,就朝宋如锦那儿望了过去。
梁宣不由皱起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可以猜猜梁宣为什么恨宋怀远,猜中发红包~
估计大家尬猜是猜不到的,稍微提示一下,和孝贞仁皇后——梁宣的母后有关~
第70章骑虎难下
殿内窸窣了一阵,渐渐冷寂下来。
几个喜好和稀泥的大臣笑着打起圆场:“现下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议论朝事不妥吧……”
——忠勤侯是皇后的亲爹啊!这不仅是朝事,更是皇后的家事啊!在皇后的生辰弹劾皇后她爹,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后的脸、给皇后找不痛快吗!
陆寿清置若未闻,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疏呈给天子,道:“忠勤侯的罪状均陈列于此。请陛下裁夺!”
梁宣面色沉沉,辨不出喜怒。
其实宋怀远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毕竟秦楚娘就是他遣去宋怀远身边的……宋怀远是很谨慎的人,秦楚娘劝诱了他一年多,才把他赚进了勾栏院。他还尤其看重声名,旁人故意来寻衅滋事,态度轻狂无礼,他也不会回应,从不借用权位作威作福,从不横行霸道动手伤人。
这样的人,兴许会犯一些小错,但若想引他酿成大祸,实在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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