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瑜当时并没有觉得自己错杀了忠良,因为他和苏怀瑾一样,相信身为三朝元老的苏正。
直到苏锦儿的检举……
苏锦儿和苏正一样,同样都是叛国的细作,只不过苏锦儿一心想要高攀薛长瑜,所以最后和苏正反水检举了苏正,拿出了苏正的大量死罪证据。
薛长瑜简直是暴跳如雷,苏正这个三朝老臣,自己的岳丈,千真万确的叛国投敌,将大量的国防国政交给了周边敌国,不止如此,在将近三年之中,苏正检举的各种罪臣,包括苏怀缜身边的那个副将,都是忠心耿耿的忠良。
而薛长瑜就因为深信苏正,错杀忠良无数!
薛长瑜的目光在太后和苏锦儿身上淡淡的扫过,笑的有些自嘲,又有些讽刺,说:“苏正和太后的王家挣了这么多年,最后反而是朕做了这个错杀忠良的刽子手……太后不必劝了,朕不会纳苏锦儿,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太后一脸狐疑,说:“这是什么意思?”
薛长瑜淡淡一笑,没说一句话,转头离开了太后寝宫。
自然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苏正的目的就是灭国,苏正让薛长瑜斩杀苏怀缜的副将,其实是另有目的的,就是想要断掉苏怀缜这个常胜将军的左膀右臂,令边关空虚,再加上苏正偷偷运出去的兵马布防图和国政图,薛国的边疆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因此薛长瑜才将这一腔怒火,强加在苏正的女儿苏怀瑾身上,苏怀瑾到头来不相信父亲叛国的事情。
薛国还能坚持多久?
五年?三年?一年?
还是半年?
薛长瑜已经不能考虑……
半年后。
薛长瑜坐在瑜瑾殿残存的台矶上,那扇千年古木的殿门斑斑驳驳,被火烧的满是灰烬,却依然兀立着,让悲靡的瑜瑾殿显得无比苍凉。
“皇上!”
一身铠甲的苏怀缜大步从远处跑过来,他脸上满是污泥,还有鲜血,手上执着宝剑,剑锋染血,说:“皇上!禁军已经崩溃,还请我皇撤离皇宫!”
薛长瑜突然笑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苏怀缜,说:“撤离?去哪里,朕是一个亡国之君,该去哪里?”
“皇上……”
苏怀缜张了张嘴,但话头卡在嗓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隐隐约约的,一片杀声,那杀声冲破了皇宫的围墙,一阵阵透进来。
薛长瑜伸手轻轻抚摸着斑驳的殿门,然后慢慢长身而起,“嗤——”一声,从腰间引出宝剑,看了一眼苏怀缜。
眯了眯眼睛,薛长瑜声音沙哑,十分低沉,竟然笑了一声,说:“朕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瑾儿。”
苏怀缜心口一跳,提起他的妹妹,苏怀缜没来由眼睛一酸,立刻抱拳,猛地跪在地上,沙哑的低喝:“誓死保护我皇!”
“嗬——”
薛长瑜嗓子里一阵痉挛,猛地睁开眼睛,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微微发抖,被深秋的冷风一吹,更是有些骨子里泛寒的感觉。
薛长瑜从梦境之中挣扎出来,还有些失神,沙哑着嗓音,低声叨念了一句:“瑾儿……”
“王爷?王爷可是有事吩咐?”
因为房间里的声音太大,门外侍奉的从者过来敲门,隔着房门询问。
薛长瑜这才算是真真儿清醒过来,他在做梦,又梦到了上辈子的过往……
而此时,他还不是太子,不是新皇,不是错信奸佞、斩杀忠良的昏君,更不是断送薛国的亡国之君……
薛长瑜喘了两口气,压下心里的阵阵心悸,只是那心里泛寒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现在很想看看苏怀瑾,迫切的想要看看苏怀瑾。
看看他的瑾儿是不是还好?有没有受凉?春秋换季是不是又起了疹子?用膳饮茶是不是又贪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