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祾出了宣政殿,他随夙云埋进去的时候尚且还没落雪,可不过半个时辰,天上就已经落雪了,大雪纷纷扬扬,宫人才打扫干净的路又已经堆了一层雪,绯红色的官袍在吹过的风中晃荡,显得他身形消瘦。
赵祾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咳了一声,殿外等候的内侍手中拿着一把伞走过来,躬身问道“世子可是要出宫了,宁国公府的马车还在宫门口候着,这雪下的大,风也大,吹久了容易伤身,世子爷要不先暂且在宫里等等,待雪小了再行出宫,以免感染风寒。”
赵祾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雪大约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了,把伞给我吧,我自己出去,这点风雪,左右也不过是病一场,不会有大碍。”
内侍犹疑道“世子……”这可是宁国公世子啊,身体自幼不好,要是因为这雪病倒了可怎么好。
“不会有事,把伞给我,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赵祾从他手里接过伞,打开径自走了出去。
伞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油纸伞,看着似乎有些陈旧,伞面上绘着一株兰花,雪拂过伞面,遮住了花瓣。
约莫是因为下雪,天色有些暗沉,赵祾撑着伞朝宫门走,一路上的宫人来来往往,光是扫雪的就有许多,今年这场大雪,也不知在年后会不会带来什么灾祸。
连日大雪,恐怕也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从宣政殿到宫门口的路不短,平时都需要走两刻钟左右,今天大雪纷飞,走得比平时还要慢一点,又是上的晚朝,等赵祾到了宫门口,天色已经将近昏暗,雪还在下,好像比他刚出来还要更大了一些,雪花飞舞间,他看到了宁国公府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宫门外。
想来此时此刻,其他人都已经阖家团圆了吧。
他垂眸心道。
再抬眼,只见远处车前站着的人似乎转身和什么人说了句话,赵祾心口一跳,那股念头浮上来。
他站着不动,像是怔愣住了,仿佛在等那个极有可能会出现的人出现,像是一场大梦。
隔着不到百米的距离,他看见一抹水蓝色的影子撑着伞从马车的另一个方向走了出来,站到马车前面,朝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大梦初醒。
赵祾抬歩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度比之前要快了不少。
隔着大雪,他可以看见那个穿着蓝色斗篷的人站在那里,看不清脸,但他知道那就是她,也只会是她。
仿佛身处大漠干旱中,跋涉千里寻找水源的旅人,在某一个瞬间,绿洲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久旱逢甘霖。
哪怕明知道可能并不是那么真实,他也甘之如饴。
因为他是那么的喜欢这个人,从小到大,喜欢了这么多年。
初遇时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到现在终于成了他的夫人,他为此辗转过多少个夜晚,为此苦思冥想过多少次,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要结果是圆满的,就已经让他沉沦。
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与她之间的缘分,早就剪不断了。
正如茫茫风雪里,他也只看得见那个人的影子。
“世子妃,外面这么冷,早让你在车上坐着等了,要是把你冻病了,世子爷还不知道怎么责罚我呢!”旁边一直留意宫门口的书童莫言也撑着一把伞,站在唐云冉身旁小声道。
“哪有那么夸张,又不是什么瓷娃娃,吹吹风罢了,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好了,就算病了,我也会拦着世子不让他惩罚你的。”唐云冉偏头笑道。
“就是就是,我们家小姐哪有那么娇弱,倒是你皮糙肉厚的,还能怕世子罚你?”为唐云冉撑着伞的侍女飞花也道。
“皮糙肉厚也怕疼啊,又不是像你一样没心没肺的疼都不会疼。”莫言回道。
“你……”飞花气急,“你才没心没肺!”
“……”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快别吵了。”唐云冉阻止道“怎么每次只要把你们凑在一起就要吵起来,要是再这样,以后可不能带着你们出门了,莫言快把世子的斗篷拿出来。”
“是。”莫言一口气憋了回去,上马车把唐云冉带来的斗篷给拿下来,心道世子妃脾气那么好,性情那么温柔,怎么身边的侍女这么凶,整天凶巴巴的,还总是找他茬,他都没惹她。每次被世子看到还要被世子一顿罚,虽然不痛不痒的,但心里憋屈。
幸好世子妃不会罚他,而且还会罚飞花。
车下,飞花一脸不忿,“小姐,他说我没心没肺……”
“好了,还不是你先挑事的,再说了,你这整天睡醒了吃,吃了就睡的,半点烦心事都没有,可不是没心没肺吗?莫言哪有说错!”
“小姐!”飞花苦着一张脸,“连你也取笑我……”
她哪有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嘛,明明是小姐整天看书,她太困了才打了会盹。
她又不是猪,哪会那么懒!
唐云冉却不看她了,两人斗嘴这会,赵祾已经快走到她面前。
她从莫言手里接过斗篷,马车里点了火炉,斗篷都被烤得沾满了暖气,她有些冻僵的手往斗篷里伸了伸,等着赵祾走近。
莫言小跑几步上去接过赵祾手中的伞,替他撑着走过来。
心道世子妃长得好看人又好,世子虽然不怎么喜欢笑,但也是一个美男子,还很专一,两个人可真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