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赵医生回头喊了一声,身后是空荡荡的小路。他无端开始紧张,因为突然发现这条熟悉的小路比他想象得还要黑,这让他有些不安,于是加快了脚步。
那“沙沙”的动静如影随形,赵医生连着回头看了几次,心越跳越快,手心开始潮湿。
就在他快要走到小路尽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快而重,像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毫无预兆地砸在他耳膜上。
这可能是某种动物本能,在很安静的地方独自往前走,急促的脚步声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追逐的战栗感。特别是这个人已经开始害怕的时候。
突兀的脚步声把赵医生吓得膝盖一软,连忙举起手机,冲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照。
这一照,他看清了身后路,汗毛都竖了起来——那里竟然还是没有人,光扫过,又急又重的脚步声竟然凭空消失了!
赵医生呆了一下,紧接着,他撒腿就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转身的瞬间,他好像听见有个女人在笑!
一口气跑出八百米,赵医生差点把肺也吐出来,狂奔到了大街上,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差点连手机也捏不住。
他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吐出一口大气,神经质地捏紧了裤兜里的钱包,念了两声佛。
“自己吓自己,”他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似的笑了一声,“疑神疑鬼的,呸呸呸。”
赵医生自己一个人住,把老婆孩子都送到了国外,这样跟外人提起来有面子,他也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天晚上,他莫名不想独处,于是一边开门一边拿着手机翻,正在漂亮前台和最近新勾搭的女病人之间举棋不定时,他觉出了不对劲——屋里的暖气里掺杂了阴凉气息,冷飕飕地从他身边刮了过去……
谁把窗户打开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房门重重地合上了,一声巨响,方才开门的钥匙还没拿下来。赵医生蓦地扭头,就听“咔”一声轻响,房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上了!他连忙扑到猫眼前往外看,同时徒劳地转着门把手,这动静惊醒了楼道里的声控灯,依然看不见人。
赵医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屋里的灯陡然灭了,电闸被人拉了!
“谁!我报警了!”
这句话音刚落,有个很遥远的女人一边捏着嗓子笑,一边轻声说:“好啊。”
赵医生一把抄起竖在门口的雨伞,循着声音猛地扭过头去,赫然发现阳台一扇窗户开着,一个……长发女人的影子飘在窗外,夜风扫过,她的影子还微微晃动!
赵医生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鞋柜上——他家住十楼!
“影子”伸出一只手,按在他家玻璃窗上,那里随即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咯吱”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要是还有手,我也想报警,赵医生,我要举报你非法行医,谋财害命……”
漆黑的屋里,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男人没看见打开的窗户缝里伸进了几根头发丝一样的细线,像蜘蛛网。其中一根细线轻轻一动,冰箱上面的一个纸盒子就被拉了下来,一堆“利他林”滚到了地上。
赵医生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我我这是正经药!巴基斯坦进、进口的!”
“影子”嗤笑一声:“进口?”
“利他林”,就是赵医生倒腾的所谓“聪明药”,又叫“大脑伟哥”,一般是治多动症和注意力障碍的,国外有些人喜欢没事嗑几粒,用来提神醒脑。这种一听就知道瞎嗑会上瘾还有副作用的东西,在国内属于一类精神药品,受管制,没有医院处方,买来的“进口货”,基本不是黑市走私,就是假药。
“我代、代购……”
一个药盒突然自己飞了起来,擦过男人耳边,重重地砸在鞋柜上,赵医生“嗷”一嗓子,膀胱差点失守:“走私!走私!这药医院也开,不会吃死人的!有……有问题的,都是自己身体不……啊!”
他眼前一黑,又一个药盒陀螺似的飞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弹在他脸上,赵医生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四肢并用地蜷缩进墙角,抱住头。
“吃出问题的,都是自己身体不好,不关你的事,对吗?”窗外的“影子”低低地冷笑了一声,“那我呢,你给我吃了什么?”
赵医生茫然地抬起头:“什……”
“想不起来了?我给你提个醒,今年三月初,我在你那里买过十次咨询,你还给我开了药,可是没见好啊,大夫。”那“影子”细声细气地说,“而且好像更惨了,每天……每天都像是泡在一团沼泽里,泥里面伸出无数只手,不停地把我往下拉,慢慢的,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给我吃了什么?大夫?”
赵“医生”先是不明所以,随着她的话,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你……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我啊,以前觉得自己是疯子,自卑极了,可是离开肉体以后,突然觉得好多了,我好不甘心啊,一定得回来找您好好‘咨询咨询’。”指甲挠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刺耳,紧接着,窗户“吱”一下,被推开了一条更大的缝,一只惨白枯瘦的手伸了进来,“赵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呢?”
男人这回真吓疯了,抄起玄关里的一尊装饰佛像,嘴里乱七八糟地叫唤着不知道哪看来的驱邪咒语,就朝窗户砸了过去,瓷做的佛像和窗户一起碎了,窗外的影子凭空消失,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那声音又说:“哎呀。”
声音近在耳边,她在屋里!
最里面一间卧室的小门轻轻打开,那只手从里面探出来,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影子斜斜地打进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