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板砖砸的时候,因为神经高度紧张,甘卿没太觉出疼来,直到这会回来,她才发现有点严重,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张美珍不在家,甘卿苦笑着抱怨说:“二位也太不把我当未婚女青年了,这要是在古代……”
于严其实还挺尴尬的,但鉴于甘卿这会的半身不遂有他的功劳,也不好撂下不管,于是吭吭哧哧地说:“那要么……我去八楼看看周姐在不在家?还是……”
喻兰川截口打断她:“没胸没屁股的豆芽菜,侏罗纪也没人要看你!”
“……”甘卿眨眨眼,“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她说着,表情不大端庄地舔了一下牙根,笑了笑,居然真就不怎么避讳地脱了外衣和里头的毛衣,两位男青年嘴硬也好、嘴软也好,还是不约而同地怂了,一起把视线转向房间各个角落。
然而想象中香艳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甘卿里面穿了件夏天可以外穿的运动背心,她肩头只有一层薄而细密的肌肉,将将包住骨头,有能把刀锋控制在毫厘之间的力量,但硬扛板砖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乌青从三角肌后方一直延伸到了肩胛骨附近,皮下爆裂的血管织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蛛网。
喻兰川不由自主地活动了一下肩背,感觉后背跟着疼了起来。
于严不安地说:“我刚才还使劲拍了一下,我这手欠的……这不行吧,得去医院拍个片子。”
“不至于,”甘卿回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板砖扫了一下,我感觉骨头还好。”
“最近医院是哪家?”喻兰川不理她,摸出手机来叫车。
“真的不至于。”甘卿把羽绒服拉上去,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顿了顿,她说,“唉,好吧,其实是孟叔让我自己去交医保社保,我一直拖到现在还没交……去医院太贵了,反正是右手,不影响什么,自己抹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喻兰川忍无可忍,一口烈火喷了出来:“既然没什么用,你一会剁了炖汤好吗?”
甘卿:“……”
“凡是没用的事一定要干,凡是正经的事一定要拖,医保也拖!”喻兰川怒道,“自己抹什么药?去厨房拿白胡椒粉和面自制‘金疮药’吗?二十一世纪了,您老还反清复明呢!”
于严忙说:“我的锅,都怪我手欠,医药费我来负责。”
喻兰川:“负什么责?你很有钱吗?”
于严:“……兰爷,你怎么跟个被人踩了领地的猫似的?”
“领地”甘卿说:“那个,我……”
“你闭嘴。”喻兰川转身去接网约车司机的电话。
约的车很快到了楼下,本打算回家做饭的甘卿被莫名其妙地搓上车,拉到了最近的一家骨科专科医院。
路上不堵车,连医院里也比平时冷清。甘卿鲜少有就医的机会,抬头看着门诊大楼,几乎有点茫然。喻兰川撂下一句“等着”,就把她扔在了座椅上,自己跑去拿号挂号,发苦的药味漂在理石地板上,偶尔经过的医护人员目不斜视。
于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叹说:“兰爷其实最懒得管闲事了。”
甘卿僵着右半边身体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认识的可能不是一个‘兰’。”
“对啊,所以说他对你是真的好。”于严在她旁边坐下来,摸出小本,“我刚才几次三番想问你是怎么回事,都被他堵回来了——梦梦老师,来做个笔录吧。”
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甘卿简明扼要地把事说了。
“我总算明白什么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了’,”于严板着脸说,“黑灯瞎火,一看就有诈,你怎么就敢独自追过去?”
甘卿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是一脸典型的“虚心听取,不打算改”。
于严:“那刀和血迹呢?收集了吗?”
“没。”甘卿十分想得开地说,“不用查,我大概心里有数,我师父以前到一百一来,也都是避开别人耳目的,丐帮里那么多人,连杨帮主的儿子都跟卫骁有仇,看我不顺眼也正常。上次在那个什么极乐世界里跟许家人动了手,我就估计得有这么一出,正常。”
“你心里有数就不用保存证据了?这叫故意伤害!哪正常了?”于严严肃下来,“小喻爷说得对,二十一世纪了,你们怎么还来江湖仇杀那一套?”
“普通人有打架斗殴,江湖人有江湖恩怨,都管,你们警力够吗?”甘卿笑了笑,“再说,你当这些人是进个看守所都能吓尿的良民么?这些打手靠人养着,抓进去也不会供出主子的,一回生、二回熟,随便关一阵,出来还有饭吃。警察同志,你这身制服吓唬得了好人,真正的贱人才不怕你们。”
于严无言以对。
“正经过日子的人能让他们骚扰疯了。”甘卿用没受伤的手把掉下来的碎头发卷上去,“幸亏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