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息扶黎表情很是难看,他点了点头说:“已经中毒,不过我身有内力,当时能暂且压下毒,是以没有人知道。”
沐岸灼沉吟片刻:“两毒相叠,变化无穷,我并不能保证可以解。”
息扶黎倏的就笑了,薄唇上扬,凤眸清冽,浑身上下都带着如雪色刀光一样的锋锐。
“本世子恣情半生,并无任何遗憾,生死何惧?”他声音如冰,带着掷地有声的杀伐果断,又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无畏,让人既是心惊又是佩服。
上辈子他唯一的遗憾,便是息越尧,如今长兄腿疾康泰,还成家立业,便是没了他,他相信以长兄的能耐,也能保下端王府。
沐岸灼嫌弃地扫他一眼:“你倒是无关紧要,就是难为酥宝儿了。”
息扶黎表情一顿,别开话题:“大师兄,要如何诊治?”
沐岸灼安然受了那声“大师兄”,他想也不想的说:“先剜骨取箭吧。”
一直站边上听着的伏虎当即问了需要东西,赶紧下去准备。
一刻钟后,沐岸灼握着锋利的匕首,他往火上烧了烧,又拿干净的细棉布擦了一番。
“军中没有麻沸散,你要痛晕过去,只怕就凶多吉少,若是忍不住,我觉得还是当速回京城再论。”沐岸灼淡淡的说。
息扶黎摩挲着圈椅扶手:“我若现在回去,七年的布置付诸东流。”
沐岸灼扬了下眉,随手递给了根木棒塞他嘴里:“咬着。”
说完这话,他让在周遭多点几盏烛火,尔后单手成抓,用力扣住息扶黎的肩,手头的匕首猛地刺进去。
伏虎心头一紧,那一瞬间,他竟是以为沐岸灼不是要取箭矢,而是要杀人。
“唔!”息扶黎闷哼一声,眸生赤红,他死死咬着嘴里的木棍,手下几乎将圈椅扶手捏碎。
利刃入体,便是箭矢周遭的血肉已经被毒和脓血腐蚀,可依旧让息扶黎剧痛无比。
沐岸灼无疑行医是老道的,他可能对《医典》上的医理没沐佩玖吃的透彻,但最擅治疑难杂症,且常另辟蹊径,手法的出奇让人闻所未闻。
他只用手一摸,就清清楚楚的知道箭矢卡在琵琶骨的哪个位置,故而一匕首下去,正正挨着箭头倒刺。
接下来,便是要将那一点的琵琶骨给洞开一点,容倒刺通过,方才能取出箭矢。
这个过程接近酷刑,还十分漫长,且息扶黎还必须时刻清醒着,生生捱过去。
眼看一个时辰过去,箭头正反两面的倒刺,才能通过一面,沐岸灼只得削掉周遭泛黑的皮肉,两根手指头抠进肉里旋转箭头,顺着方向慢慢地退出来。
息扶黎脸色煞白,额头鬓角冷汗涔涔,他视野已经模糊,嘴里的木棍早换了四五根,每一根都是被他生生咬断的。
原本暖调的瑰色薄唇,此时血迹点点,似乎下一刻他闭上眼就再醒不过来一样。
但他背脊仍旧挺得笔直,像悬崖峭壁间的青松翠柏。
他甚至还能记起时辰,再抽冷气的间隙对伏虎道:“给酥酥送晚膳过去,加鸡腿,用蜂蜜烤炙一下,她喜欢用甜的……”
沐岸灼看他一眼,手下力道轻了几分。
伏虎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喏,属下这就去,世子无须担心。”
息扶黎看他一眼,又是一波剧痛袭来,只听得咔一声,他将圈椅扶手彻底捏成粉碎。
伏虎出了主营,他冷着脸,直接去了伙头营那边,不放心旁人动手,硬是自个挽起袖子,简单做了几样小菜,外带两个鸡腿。
小宅院的两姑娘早饿的肚子咕咕叫唤了,姜阮丧气地趴案几上:“阿桑,好饿啊,会不会大黎黎和大师兄太忙,把我们给忘了?”
阿桑是习武之人,兼之又在长身子骨,更是饿的快。
此时她觉得自个能啃下一头牛:“不然,我带你出去找吃的?”
姜阮摇了摇头:“不行的,你也不要出去乱转,城里还有毒,大师兄和大黎黎很忙的,不能添乱,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