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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场戏其实基本上就是宋颜一个人的独角戏了,主要演员都走光了,只剩她和三两个打酱油的“小丫鬟”和“车夫”。
大雪纷飞,她特地坐车来到丈夫藏人的那套小院子外面,然后让小丫头进去传话。
老实讲,连她自己也有点说不清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多年经营下来,她也很有几个心腹,如果仅仅是为了接孩子的话,根本不用她吩咐,老爷子老太太先就会准备的万无一失。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垂下眼睛,呆呆的看着手中掐金描银嵌珠宝的精致手炉,一个劲儿的出神。
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不,不是,若真是为了那样,她一早就声势浩大的闯进去了,哪里又会一声不吭的在外面等?
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视线不受控制的移向窗外,她看着飘飘荡荡的雪花,突然觉得一阵凄凉。
女人的命运跟这雪花何其相似?看似美丽、自在,可不过是飘荡一生,到死也是轻飘飘的没个分量,甚至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怎么来的,到哪里去……
片刻后,院子里骤然响起了女人尖利的哭声,中间夹杂着诸如,“我不信,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的喊声。
不多会儿,奶娘就抱着襁褓快步来到车前,陪着一脸的笑将孩子递到车上,恭敬道,“太太。”
宋颜木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欣喜,不过这喜悦中又隐隐夹杂着大量诸如伤心和绝望等负面情绪。
她用力把手往手炉上按了几把,确定手心手背都暖哄哄的才轻轻接了襁褓,打开看了,忍不住伸手逗弄里面那个正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瞅着自己的小娃娃,“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可不是,”奶娘没什么见识,又急于讨好,结果就口不择言,“老爷是人中之龙,那人也是出了名的西施貌,生的”
“胡说什么混话!”晚一步出来的小丫头听后吓得面无人色,连忙出声呵斥,又小心翼翼的说,“太太,她是个乱没见识的,您别跟她计较。”
宋颜不喜不怒,像是根本没听到,又逗弄了几下孩子才问,“里面如何了?”
“闹得厉害,不信呢,嗓子都哭坏了,”小丫头啐了一口,又不屑道,“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太太放心,老李已经套好了车,绝对能赶在关城门之前把她送出去。”
宋颜轻飘飘的嗯了声,刚要开口却惊喜的喊出来,“他冲我笑呢!”
小丫头一愣,马上伶俐的说,“真是呢,果然还是母子连心。”
宋颜面上一喜,不过随即就收敛起来,“都不许传出去。”
从今以后,这个孩子就是她生的,也只能是她生的!
雪越下越大,里面女人的哭声也从尖锐逐渐变得微弱不可闻,最终彻底消失。
宋颜盯着外面飘飘洋洋的雪花看了许久,幽幽一叹,“走吧。”
那女人虽然原本是个风华绝代的戏子,但跟着男人这几年早就将基本功撂下,多年养尊处优下来不仅身段没了,连歌喉也大不如前,再加上年纪大了,就算想要重操旧业也是不能。
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在这个当儿被送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宋颜很清楚她将要面临的绝境,心中不免也有兔死狐悲之感,但也仅仅是感觉,仅此而已。
那女人固然可怜,但更可怜的,岂不就是她自己?
同情也仅仅是同情罢了,她绝不会为了同情养虎为患。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商场如此,情场亦如此!
世道变了,人也变了,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为了一只小猫小狗就伤心落泪的天真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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