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崇恩,眸色幽深,思绪飘到那日初见她时。
那是深秋的一个午后,阳光大盛,妖界内有处被封印着的桃林。
这桃林是妖王溯离所种,送于心上人琳琅的,后几经辗转妖王溯离起义讨伐天界,战败,被崇恩封印于东荒大川炼妖壶中,妖界的那片桃林便被琳琅封印。
那日午后,妖界被封印的桃林内突然间光芒万丈,璀璨异常,随着一声婴孩啼哭的泪落下,妖界内树木花草瞬时凋零,寸草不生。
原是,天界花神子君与妖女琳琅的孩子出世,神妖血脉,是妖王溯离重现于世的关键,亦是为祸苍生的隐患,因妖王溯离起过誓,此生定屠尽以天后为的天界一应人等。
琳琅掏出一块碧色玉佩,上书着夭夭二字,琳琅将玉佩放入包裹婴孩的小被子里,转头对崇恩说道“圣帝,若她有幸活下去,请替我告诉她,我与他爹爹给她取的名字为夭夭,意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命之根本桃花,她爹爹是……”
“琳琅!”子君出声打断了琳琅饱含深意的言语。
崇恩略略皱着眉头,瞧着已然堕仙入妖的子君,彼时的子君再不负往日潇洒模样,周身一片狠唳杀念,周遭遍地的尸横遍野皆出自他手。
“子君,你可还记得往日我二人为天下苍生除妖降魔?而今,你倒成了那妖魔。”崇恩的身形笔直,似哀似叹般询问着子君。
子君笑着很是无谓般说道“神又如何?妖又如何?我只要琳琅,琳琅也只能是我的,我自知罪孽深重,良心难安,命不久已,你杀了我吧,你若不杀我我便屠尽天下人!”
崇恩只直直盯着子君,并未说话,也未有何动作,心下似在权衡,该如何保全他?
结界外,天后为携十万天兵天将前来,天后开口道“今日,誓必将那妖女诛杀!琳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子君与崇恩道“这世间已容不下我夫妇二人,崇恩,你杀了我吧!我已无心于世,死在你手里好过死在那毒后手中,当初你救了我,现下你结束我,也不枉我二人相交一场。”
子君抬手指了指琳琅怀中婴孩与崇恩使了私密传音之术道“待我死后,用弑妖剑杀了她,她的性命断不可留!”
那时的崇恩并不懂得子君眼里的睙睙是之为何?
结界外的天兵天将蓄势待,天后此行誓必要看到子君与琳琅的尸才肯罢休,如今,眼前的子君自作孽,不可活。
崇恩缓缓抬起手中弑妖剑刺向子君,终是结束了他,紧抿的薄唇泄漏了崇恩内心深处的复杂。
若留子君便是愧对天下苍生,若不留子君便是愧对自己的心。
亲手结束了相交数万年的好友,崇恩心下着实伤情,死的人是解脱,活着的人继续受愧疚的煎熬,孤寂的折磨。
然,崇恩面对自己坚守天下苍生安危的责任他别无选择,似乎,他于人世间的意义便只有这对六界苍生的守护。
琳琅放下怀中婴孩含笑盯着崇恩道“若她逃不过这一劫随我而去也便罢了,若她得上苍垂怜躲过一劫便告诉她切记一心向善,莫要残害无辜,是为娘对不住她。”
那苍白容颜上的笑容那般美好,似解脱。遂瞧了瞧怀里婴孩,似不舍。紧了紧方才捡起的弑妖剑,抬起向脖间抹去,缓缓倒下的身影那般嬴弱,眼神飘忽透露着点点怀念,缓缓闭上那风情万种的双眸,薄唇微张,喃喃着“阿离……”
那时的崇恩并不知情爱为何物?亦不明为何子君为了爱毁了自己,亦不知为何琳琅那般貌美心地纯良怎会走到如今地步,当时的崇恩只道天意使然。
琳琅去了后,结界内的观音与九歌落下伤心的泪,观音九歌与琳琅三人虽不同道却是知己好友,九歌抱起地上婴孩,崇恩缓缓走上前。
观音悲悯道“圣帝,子君与琳琅已入死局无力回天,可这才降生的婴孩无辜!”
崇恩并未答话,他已决意杀了那婴孩,在与天下苍生横量之际其余都是无关紧要的。
抬手欲夺了婴孩性命之时,那孩子对他莞尔一笑,那笑声甜甜糯糯,当崇恩对上她的眼眸时他动摇了决定,这般眼眸纯澈的孩子会是为祸苍生之人吗?没错,她何其无辜,他要护着天下苍生,但她亦是他守护的苍生中的一个。
似只须臾,又似许久,崇恩将抬起的手挪到胸膛处,用内力逼出自己的神丹精元。
旁侧观音开口“圣帝,这是做何?”
崇恩缓缓将神丹精元注入婴孩体内,九歌急急道“圣帝,不可,神丹精元乃神之根本,你若没了神丹精元便没了大半仙法,根基不稳若有万一当如何?你肩负的是芸芸众生的安危!”
崇恩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苍白着脸色道“许是子君已入妖的缘故,我方才探查这孩子体内无半丝子君的神力,有的是浑厚的妖力,按理说不该如此,为今之际若想保全她,只有用我的神丹精元里强大的神力压制住她体内妖力,方可保她一命。”
观音与九歌对视一眼,心下琢磨着许是崇恩圣帝有些许杀了子君的愧疚之情,适才留了子君血脉一命。
诚然,她二人并不知崇恩是为了那纯净眼眸才使那孩子躲过一劫。
崇恩与九歌道“你带这孩子回精灵界养护,教她一心向善,悲悯天下苍生的道理,莫让她修习术法。莫告知她父母因由。”
崇恩又为桃林加了层结界,观音与九歌相视点头,明了崇恩的意思。她二人定在这结界内护好怀里婴孩,直到天后离开。
九歌与崇恩道“圣帝,多谢于你,留她一命!”
崇恩瞧着九歌怀里婴孩道“不必谢我,是她命不该绝,她有活着的权利,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交代完九歌,低头对九歌怀里冲他笑弯了眉眼的孩子道“愿你平安长大,顺遂一生。”
崇恩抽出被那婴孩紧拽的手指,转身使了个术法,便见琳琅肚子如怀胎十月般鼓起,携子君与琳琅的尸身出了桃林结界,那背影是满满的孤寂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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