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九弟生性率直,也怪八哥我,方才一时不注意,惹得九弟不快………”
这话委实将自个儿放地过于低了些。胤依旧一副不屑开口的模样,这下,便是亲哥胤祺,都有些瞧不过去了。隐晦地瞄了眼上之人,见胤面上并无不喜之意,方才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见谅,小九素来顽皮,并非刻意在二哥宫中生事………”话虽如此,不难听出其中维护之意。胤摆了摆手,递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无妨,小孩子家家最是爱闹腾的时候,孤跟大哥小时候,闹地可比他俩厉害多了………”
一场闹剧就此消弭,被称作小孩子家家,胤虽有些许不乐,但碍于胤的威严,到底不敢造次。
宫中的孩子,哪怕看似肆无忌惮如胤,什么事能做,又做到哪个地步,心里头也跟明镜儿似的。
“切,还亲哥哥呢!方才就指着弟弟我说了………”心里清楚地很,也不妨碍胤事后半阴不阳地刺上自家亲哥两句。
胤祺为人出了名儿的宽和,对自家叛逆期的弟弟素来顺毛撸,这会儿更不会正面杠上,满意地在狗弟弟脑门上狠揉了一把:
“好了,昨儿皇玛那儿新赏下了座钟,据说是洋人那边儿刚弄出了来的新玩意儿。改明儿便让小梁子给你送去………”
胤眼皮微不可见地翘了翘,不过嘴上仍像是被粘住一般。一旁的十阿哥忙紧跟着凑了上去。
“哇,还是五哥大方,那弟弟就代九哥谢谢哥哥盛情了。”
拐角处,眼看着三人越走越远,直至背影彻底模糊了下来,假山后,一直隐没着身形的八阿哥这才走了出来,只目光依旧怔怔地盯在一处,久久不曾移开………
因着太皇太后行丧,二十七年这个年节过的颇有些冷清,就连各处送来的节礼都特意去了那些个浮华张扬之物。阖宫内外,可谓半点红绸不沾。
不过这些姑且算不上什么,真正令胤意外的反倒是胤那边。明明前些时候还在四处奔走,想要往兵部使劲儿,怎么这些时日反倒像是神隐了一般。
“大哥这两日在做些什么?”书房内,胤搁下手中的简帛,对着一旁的小夏子随口问道。
“这……自打大福晋入了门儿,西三所那边倒是很难有消息传来。”犹豫了片刻,小夏子方才定了定神儿道:“不过要说奇怪的是,原先每隔上一两日,大福晋便会前去延禧宫问惠嫔娘娘安,不过打从太后薨逝以来,便很少见大福晋走动。”
“宫中早有人传,说是前些日子大福晋跪灵伤了身子………”
“这跟大哥有什么关系?”毕竟在胤印象中,对方可不是这般耽于情事之辈。
“这………奴才就不知晓了……”小夏子尴尬地笑了笑。
没有得到结果,胤也不甚在意,本就是临时有意问上一句罢了。然而未曾想到,一直到开春,小九小十两个混世魔王一道入了上书房。原本再张扬不过的大阿哥依旧处在神隐状态,便是偶尔同胤碰到,也不过浅浅点下头,转而迅离去。
好似早前两人的种种相对不过错觉一般。不过凭胤敏锐的五感,依旧看得出对方眼下,深深隐藏的疲惫焦躁之意。
胤心下疑惑更深了些,不过很快便没心思多想。
无他,自那日那场闹剧过后,胤原以为小九早早打消了心下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怀疑,然而没想到,小家伙人虽小,却是个极度执拗的性子。
这些个时日,但凡得空便要到毓庆宫来,一双原本含情的桃花眼浑像是个探照仪一般,连胤喝口水,都要若有所思地盯着,待到练剑之际,小家伙更是兴奋不已。
这会儿倒是不刻意捣乱了,然而饶是如此,依旧把时常过来的四阿哥给气的够呛,仿佛属于自个儿的领域被另一只狗子侵犯了一般。胤这几日,据伺候的宫人说,连用饭都不香了。
“没想到小四这么大了,竟还是这般霸道的性子!”晌午十分,御花园内春光正好,胤特意使人准备了对方最爱吃的罗汉糕。
“九弟不过小孩子心性,闹过这一会儿,不消几日自个儿便觉得没意思了。”
接过对方递来的糕子,胤这会儿仍有些闷闷不乐,额边近些时候新长出的小卷毛没精打采地垂着。在胤略带打趣的目光下,半响方才咬牙开口道:
“弟弟……弟弟就是觉得,二哥待九弟,是不是………是不是过于宽泛了………”许也知晓自个儿这般很是没道理,胤垂在膝侧的手紧紧握在一处,本就紧抿地薄唇贴的更紧了些,叫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不安之感。
胤不由得微怔了片刻,旋即想到这些年连宫务都放下了大半,一心扑倒到八格格身上的佟佳贵妃,还有年初刚刚诞下一子的德嫔,这会儿正值春风满面的德嫔。
每逢年节之际,各宫有子嗣的宫妃往往都要亲手绣上荷包,放上萱草别在阿哥格格们的腰间,意为辞旧迎新之意。然而胤打眼瞧了一眼,小四身上这个,做工精致,上头的虎头几乎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在绣艺之上深耕多年之人。
断不可能出自于宫妃之手。
想想前几日在八格格身上看到的。
没来由得,胤心软了一瞬,将温好的牛乳递到来人手里,面上却带着几分熟悉的调笑道:“小四这话说的可甚是没个道理,说到宽泛,比之早前在孤床上画地图,醒来时还悄咪咪地想要毁尸灭迹的某人,九弟这几日所为,孤尚还要赞上一句乖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