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守绎摇了摇头,似乎被韶宁和的情绪所感染,他弯了弯嘴角,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听起来,似乎是很令人神往的一种生活,伶舟活得很洒脱,比我洒脱得多。这是因为他曾经死过一次的缘故吗?”
对此,韶宁和无法回答。
闻守绎停住了脚步,转身正视着韶宁和,话锋突然一转:“但是,伶舟做过的那些事情,换做是我,至少是现在的我,绝对不可能做得出来。”
韶宁和不解:“你指什么?”
“很多方面,包括……与你成为恋人。”
韶宁和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对于闻守绎的排斥情绪,他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但当亲耳听见闻守绎如此说,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对你也很不公平。”闻守绎眼神微闪,避开了对方略带受伤的眼神,“但是韶宁和,你要看清楚,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
“如果你想要维系你与伶舟的爱情,那你就必须接受我这样的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相貌平凡、不懂情调,还很爱算计人。这样的我,拥有足够吸引你的资本吗?
“如果你想要的仅仅是伶舟那美丽的皮囊,以及你们在两年间经历过的那场镜花水月般的爱情……”
“不是镜花水月!”韶宁和像是自尊心受辱,急切地打断了他,“我与伶舟的爱情超越了生死,他为了救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我也同样可以为他抛弃生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那又如何呢?”闻守绎静静看着他,眼神平和,却带了一丝怜悯,“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样轰轰烈烈的生死恋情,但是韶宁和,在这世间,我比你多走了十年的路。我看过的悲欢离合,也比你要多得多。
“世间的男欢女爱,情到浓处,可以同甘苦、共患难,甚至可以交付自己的生命,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那终究只是一时的冲动、片刻的快意。
“有朝一日,当热恋的激情逐渐褪去之后,两人要面对的,是一辈子的相守,这不是一时的激情维持得了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尤其当彼此脸上褪去了年轻的容颜、爬上了苍老的皱纹的时候,你还能信誓旦旦地说,你爱伶舟,一如当初?”
韶宁和强忍着内心的怒火,绷着脸道:“我爱他,从我答应与他成为恋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与他相伴一生的心理准备。我可以不要婚姻,可以放弃传宗接代,我只守着他一个,不论他以后衰老成什么模样、丑陋成什么模样,我都对他不离不弃。”
“看起来,你对自己非常有信心。”闻守绎笑了笑,“可是伶舟呢?你知道他的想法么?”
韶宁和猛地一怔,有点转不过弯来:“伶舟的想法?”
“没错,伶舟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是如何看待你们之间的感情的?”闻守绎抬了抬眉梢,“如果他愿意就这样借着伶舟的身份,含含糊糊地与你过一辈子,又何必主动放弃那具年轻美丽的躯体,不惜以灵魂附体的方式,强行回归到我这个本体上来呢?”
韶宁和恍惚想起之前在烟月谷,鸣鹤曾经对他说过的那番话:“正因为主子爱您,所以才无法心安理得地躲在伶舟的身体里,继续编造虚幻的谎言欺骗您……他宁愿直面血淋淋的真相,也不愿用一辈子的欺瞒来换取携手一生的爱情。”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茫然了——伶舟对于他们的未来,竟如此不自信吗?
却听闻守绎继续道:“话说回来,韶宁和,你对我,究竟是怎么看的呢?仇人,恋人的影子,还是两者兼有?”
韶宁和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这些天他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却被对方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这令他猝不及防。
闻守绎未能等到他的答案,似乎也不意外,脸上渐渐浮起了嘲讽的笑容。
只见他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短匕,将刀柄递向韶宁和,刀尖朝向自己,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成全你,朝着这个地方刺下去,你的心愿便能达成。”
韶宁和脸色大变,下意识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闻守绎:“你这是做什么?”
“杀了我,既能替你父亲报仇,又能让你如愿以偿地见到伶舟,一举两得的事情,不是么?”
韶宁和内心突然升起巨大的怒意,他一把从闻守绎手中夺过匕首,并将它远远抛了出去。“不要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韶宁和绷着脸道,“也不要将我想得如此肤浅,如果我想要你的性命,何必等到现在?!”
闻守绎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眼中掠过一丝寓意复杂的眸光,像是欣喜,又像是伤感。
韶宁和胸口起伏了一阵,堪堪压下自己浮动的情绪,缓声道:“关于我与伶舟之间的感情,你的评价不作数。我要等伶舟醒来,亲口告诉我他的想法,要不要我……得由他说了算。”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变得很低,似乎对自己渐渐的不那么有信心了,全身像是泄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神色颓唐地道了一声“告辞”,便转身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