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理如约在大年初一把啵啵送了回去。裴泠泠不在家里,唐昭理干脆带着啵啵去外面找她。她在一家首饰店里,即使是过年,这地方也没有放弃赚钱,看到啵啵,她连忙朝女儿招了招手,“快过来。”
啵啵冲上来,一把抱住裴泠泠的腿,裴泠泠把她抱起来,指着橱窗里的几件首饰说道,“快看看,选一个。”
唐昭理走到她身边,问道,“你要跟孩子买这个?”
“不是给啵啵买,她那儿这些东西太多了,戴也没戴完。”裴泠泠转过脸来跟啵啵解释道,“你关叔叔家新添了一个小弟弟,这次回来,我们要给他买点儿见面礼,你是个小姐姐,快来选一个。”
啵啵咬着手指冥思苦想,裴泠泠把手指从她嘴巴里弄出来,她仔细打量了一眼啵啵,眼角还有眼屎,她伸出手来给啵啵抹掉,随口问道,“你今天早上自己洗的脸吗?没洗干净啊,回去重来。”
唐昭理连上了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避开啵啵朝他看来的目光,说道,“没洗干净回去再洗好了。”
所幸裴泠泠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跟他继续纠结,见啵啵选好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牌,她果真二话没说,掏钱付了款。
唐昭理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关月朗不仅结婚了,还连孩子都有了。他可记得,当初因为裴泠泠,关月朗对他都颇有微词,关月朗对裴泠泠,不仅爱得深沉,更是回护有加。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把裴泠泠当个女孩儿,那就只有关月朗了。他们两个离婚的时候,关月朗正好在国内,唐昭理甚至还十分小人地揣测过裴泠泠死活要跟他离婚是不是因为她突然发现关月朗才是她的良配,所以想要回头是岸。然而转眼他就想明白了,不管是关月朗还是裴泠泠,恐怕都不会允许他们的感情变成地下吧?
关月朗喜欢裴泠泠那么多年,裴泠泠对他也很回护,有些时候连唐昭理都有点儿吃醋。就算知道他们两个没什么,但还是会忍不住拿自己跟关月朗比较,只是他这个人清高,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裴泠泠也从来不知道。
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跟裴泠泠结婚又离婚,当初在裴泠泠结婚之后做出一副终身不娶的架势的关月朗,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裴泠泠付好款,啵啵要来拿口袋,裴泠泠躲开她的手,自己拎着,对唐昭理说道,“我跟他们约了楼上的茶餐厅,你要一起上去吗?”
人都到了这里了,没道理再离开,唐昭理点了点头,跟着裴泠泠一起上去了。
面对一个自己老公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也很想看看,关月朗的老婆,是个什么反应。
裴泠泠带着他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前,那里坐着一个正在逗躺在婴儿车的孩子的女人,看到裴泠泠,她连忙冲裴泠泠打了个招呼,“你来这么早?”语气欣喜,听上去不像是装的。
唐昭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感觉事情跟自己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正好要接啵啵,就早点了。”她把刚才买的东西递到那个女人面前,“刚才在楼下,啵啵给弟弟选的,我猜其他的你们也不缺,就索性买个样式好了。”
“是吗?”那个女人笑着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那个玉牌,赞叹道,“真好看。”她抬手摸了一下啵啵的脸,“谢谢啵啵。”
裴泠泠这才招呼唐昭理坐下来,对那个女人说道,“这是啵啵的父亲,正要送她过来,跟关大哥也认识。这是秦素,关大哥的妻子,也是个医生。”
两人见了礼,裴泠泠又问道,“关大哥人呢?”
秦素笑了笑,“过去买吃的去了。”
坐下来之后,唐昭理才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秦素,她穿得很素雅,跟裴泠泠那种张扬决然不同,但是却更加符合关月朗的气质。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浑身散发着温婉的气息,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人。她笑容恬静,看不出任何的勉强,说明跟关月朗的婚姻,没有让她受到任何的委屈,她在这里面是享受的。她对裴泠泠,态度平和,也并没有因为她跟关月朗之前那段关系有任何怨言,要说秦素不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关月朗当年喜欢裴泠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有心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秦素能这么平和,说明她对裴泠泠并没有危机感。不是秦素反应迟钝,而是裴泠泠没有做出什么具有威胁性的动作,所以她才能这么无所谓。
秦素和裴泠泠聊了会儿天,关月朗就拿着一个袋子过来了,看到唐昭理,他还先愣了下,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跟他不冷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唐昭理知道他对自己有心结,事实上,要他跟关月朗把酒言欢勾肩搭背,他也做不到。两家人一起吃了饭,这才回去了。
从见到关月朗和秦素的那一刻开始,唐昭理就已经明白了裴泠泠的用意。果真,她一坐上车,就对唐昭理说道,“今天让你过来,虽然是偶然,但我的用意想必你也明白。”
她目光投在唐昭理身上,慢悠悠地说道,“我跟关月朗青梅竹马,要是这些年稍微有逾越的地方,今天你看的秦素就不是这个样子。以前你可能没有深切的感觉,毕竟你跟关月朗见得也少,我也不可能为了报复你拿自己去乱搞,你没有直观的比较,加上你又一直认为自己没错,是我事情多,并不觉得你们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东西有多让人难堪。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我事情多,而是你们原本做事情就不合适。”
“你不要永远觉得是别人想多了,别人心眼小,如果不是你们不避讳,别人就是心眼儿再小,也无从小起啊。”见他不说话,裴泠泠哂然一笑,靠在椅子上,再也不说话。
唐昭理承认她讲得对,他跟何苏原本就是初恋,后来又成了他的嫂子,他大哥的死还是因为自己,他们两个,原本就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后来还非要时常接触,这很难让人不乱想。他自认光风霁月,却不知道那种情况下,如何能坦荡得起来?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那么坦荡。
“我对关月朗没意思,可是你们两个当初却是情投意合,你还那么不甘心。。。。。。”话没说完,裴泠泠就自嘲地笑了起来,可能是她自己也发现这样太软弱了,不符合她的性格,后面的话再也没有说出来。
裴泠泠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自己还是否定唐昭理,总之闭了嘴,刚才那番忍不住,好像不是她一样。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裴宅,连啵啵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心情不好,缩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跟大人说,一直到回了家才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甩动着小短腿朝家里奔去。裴泠泠也要下车,却有一只手把她拦住了,她抬头看向唐昭理,等着他说话。唐昭理看了她半晌,直到胸口刚才涌起来的那一腔热情终于慢慢转凉,消散在了胸腔当中,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讲什么?对不起吗?裴泠泠并不需要。可是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些其他的吗?唐昭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竟然如此匮乏,他连真心实意地给裴泠泠道个歉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匹配。
直到那腔热情在胸膛当中彻底消散,又变得冰凉,唐昭理才慢慢放开了握住裴泠泠手腕的手,转过头去看着外面,“天气凉,穿暖和一点儿。我先回去了。”
裴泠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含着一贯的嘲弄,没有说话,转身直接离开了。
唐昭理在裴宅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开着车子走了。
大年三十那天的生病好像是个开关,开启了唐麟身体破败的先河,他被送去医院好几天,高烧一直不断,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如同一把火,要在开春时候把唐麟这把干柴彻底烧得干干净净。几天之间,刘娟子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大儿子不在了,眼看着孙子也要没了,就算有唐渭和唐昭理在她身边,她也感到毫无主意,整个人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眨眼,唐麟的呼吸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