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若早知老大人的外甥女与摄政王千岁有婚约在先了,又岂敢贸然开口求娶?幸好摄政王千岁海涵,当时并未怪罪于我。只是小王回来后,心里还是万分不安。老大人你来的正好,下回若再见摄政王千岁,千万记得替小王在千岁面前再告声罪。贵国有句话,叫做不知者不罪。小王确实无意冒犯!”
卢嵩再次懵了。
看这都华一脸羞惭之色,不像装出来的,这话应该不是说谎。
那么实情应该就如这大王子所说,他入宫去求婚,其实是被摄政王以他自己与小鱼已有婚约的理由,直接就给挡了出来的。
卢嵩当场便黑了脸。
“卢大人,千岁与贵府外甥女,真乃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不知大婚定在何时?小王到时,定上呈贺表贺礼,以表鄙国诚心恭贺之意。”
“卢大人,卢大人?”
大王子见卢嵩坐那里不吭声,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叫了他两声,卢嵩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告了声罪,朝都华作了个揖,转身匆匆便走了。
……
双鱼自这趟进京后,反倒没了从前跟随舅父在地方当官生活时的自由。那时她还小,在家读书写字累倦了,经常就穿件表哥的衣服跟卢归璞出去四处走动,或者跟陆妈出门。但如今,真的是不一样了。虽然卢嵩不会要她一味地整天关在房里绣花写字,但她自己实在没地方可去,更不可能因为兴起就溜出去到京城大街上闲逛,所以这些时日,倒真的成了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整天就在自己那个小院里读书练字绣花,或者下厨研究新学的一两道菜——现在她最拿手的一道菜,便是清蒸细鲈,连陆妈吃了都赞不绝口,说自己做了一辈子的饭菜,都蒸不出这么美味的细鲈。还说,以后等她去了婆家,虽说平日也无需她下灶台,但逢年过节,要是儿媳妇能做出一两道这样的拿手上桌菜,也是极有体面的。
每次双鱼听她念叨这个,就会一笑。
陆妈不知道,这是她从前在宫中御厨那里学来的。当时虽然学的匆忙,但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如今无事,琢磨着做出来,多做几次,慢慢也就做好了。
不过,自从卢归璞婚后,她和郡主合得来,日常也就多了个伴。最近城南的皇家大慈恩寺开讲法课,一连要讲半个月,善男信女趋之若鹜。今日逢高僧开坛,王妃也去听法,带上了郡主和双鱼。双鱼回家时,天将将的擦黑,陆妈说,舅父白天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关在书房里没露面,晚饭也没吃。
今天虽是朝廷休沐日,但双鱼知道舅父,忙起来就顾不上别的,唯恐他身体又熬坏了,便到他书房,轻轻叩了叩门,推开探头进去。
她本以为舅父这会儿正在奋笔疾书,不想里头连盏烛火也没点,见他站在窗前背对自己,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在想什么心事。一顿,轻声叫他道:“舅父,晚饭好了。”
卢嵩回头,转身道:“说你白天出去了?”
“是,随平郡王妃一道去了大慈恩寺听法课。”双鱼把白天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点亮了桌上的烛火,看了他一眼,问道:“舅父,朝廷又出什么事了?”
卢嵩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没有。你别多想。舅父还不饿,你们先去吃吧。”
双鱼在卢嵩身边多年,看的出来,他明明有心事,却不愿和自己提。
越是这样,越表示这件事应该不是小事,舅父不说,或许就是怕自己担心。
也是从前那些事留下的杯弓蛇影,她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迟疑了下,站在那里不肯走。
外甥女在担心自己,卢嵩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的心里,实在是犹豫不决。
段元琛对自家外甥女应该上心已久了,从前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动静,但今天,借了大室王子求亲的这个机会,他突然挖了这么一个坑,等着毫无防备的自己一头跳了下去。
卢嵩也知道,外甥女对他也是暗怀情愫。
他二人既有情,年貌也相当,原本,卢嵩确实也不该从中作梗。
但段元琛再好,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摆在那里,在卢嵩看来,也不是外甥女的良人。
偏偏事情又朝卢嵩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在发展。
回忆今天在上书房时的一幕,段元琛说的话,虽然口气温和,但分明是绵里藏针,势在必得,让卢嵩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应该也料定自己没法拒绝,所以才会在大室王子面前径直说他与自己外甥女已经有了婚约。
看起来,自己这边,只有答应的份了。
但就这么答应下来,卢嵩心里又觉不甘。
自己今天跳了个坑,其实倒无妨。
一个摄政王,地位尊贵犹如君王。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这么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