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嗯。”
彼得斯牧师跪了下来,这让露西尔很尴尬。她不希望牧师为了听哈罗德教给雅各布的一些蹩脚笑话而把自己的衣服弄脏。尽是些不敬神的笑话,天知道他怎么知道那么多。
她紧张得屏住呼吸。
“算数书对铅笔说了什么?”
“嗯……”彼得斯牧师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好像陷入了思考。“我不知道,”最后他说,“算数书对铅笔讲了什么?”
“我有很多问题。”说完,雅各布大笑起来。对有些人来说,这不过是小孩子的笑声;而其他一些人已经知道这孩子几个星期前还是个死人,他们都感到不知所措。
牧师也跟着孩子笑起来。露西尔也笑了——这个笑话不是跟铅笔和河狸有关的那个,谢天谢地。
彼得斯牧师伸手到胸衣口袋里,动作夸张地摸索了一会儿,随即变魔术般地掏出一小块锡箔包着的糖果。“你喜欢肉桂吗?”
“喜欢,先生!谢谢您!”
“他真有礼貌。”海伦?海斯说道。她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目光一直盯着牧师娇弱的妻子,不过她的名字海伦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像他这样有礼貌的孩子都应该得到一块糖果。”牧师的妻子说。她站在丈夫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即便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都让她费了不少劲,毕竟他块头这么大,而她又这么瘦小。“现在这个年代,礼貌懂事的孩子可不多见,世道真是变了。”她顿了顿,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把手帕叠起来,捂住嘴,像耗子一样轻轻咳了一下,“唉,真是的。”
“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体弱的。”海伦说。
牧师的妻子笑了笑,彬彬有礼地说:“是啊,夫人。”
彼得斯牧师拍了拍雅各布的头,然后悄声对露西尔说:“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别影响到孩子……也别让他们影响你,好吗?”
“好的,牧师。”露西尔说。
“好的,先生。”雅各布说。
“记住,”牧师对孩子说,“你是一个奇迹。所有的生命都是奇迹。”
安吉拉·约翰逊
她已经在客房里被锁了三天了。这里的木地板倒是很漂亮,所以他们给她送饭进来的时候,她都尽量一滴汤汁也不洒,因为她不想把地板弄脏,而且只要她做错一点事,都会加倍受罚。安全起见,有时候她还会到隔壁卫生间的浴缸里吃饭,同时听听她父母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说什么。
“他们怎么还不来把这东西带走?”她父亲说。
“我们一开始根本就不应该让他们把她……这东西带来。”她母亲回答道,“都是你的主意。要是让邻居们发现了可怎么办?”
“我觉得蒂姆已经知道了。”
“怎么会呢?他们带它来的时候都那么晚了。难道他深更半夜还不睡觉,可能吗?”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要是让公司发现了这事,简直难以想象。都是你的错。”
“我只是想弄明白,”他说,声音温柔下来,“它看起来那么像……”
“别、别再提了,米切尔。别再说了!我又给他们打过一次电话,他们今晚就得过来把它带走。”
她坐在墙角,双腿蜷缩在胸前,哭了起来。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这都是怎么回事。
她想知道他们把她的梳妆台、她的衣服,还有她那么多年贴在房间四面墙上的海报都弄到哪儿去了。墙面刷了一层柔和的涂漆——红色和粉红混在一起的颜色。那些图钉留下的洞眼、胶带纸的痕迹,以及门框上标志着她每年长高的铅笔痕迹……所有这些都不见了。墙上的漆把它们全盖住了。
四
当房间里人太多、空气又不流通时,人们总不免会揣测发生悲剧的可能。噪音渐渐平息下来,从教堂的前门开始,沉默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到人群当中。
彼得斯牧师真像西奈山一样高大宽阔,露西尔想。他站直身子,双手叉腰,温和地静候着,他的妻子躲在他的身影中。露西尔伸长脖子,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魔鬼已经等不及了。
“喂,喂,劳驾,不好意思,嗨,你还好吗?劳驾,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