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凄切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如果可以,我和你爹肯定愿意自己牺牲,不让你有任何损失,然而我们不只是孩子的父母,还是整个柳家的支撑和门面啊,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柳夫人死死地望着面前俊雅的少年,幽幽说道:“可我们也完全放心不了别人,我那恩人说了,愿意赠我儿灵根的那人必须出自真心,若是有一丁点的不愿意,我儿反而有性命危险,我们只能找你,只能找你……你可是我儿的亲哥哥啊!”
人前的柳羲和脸上从来都有如沐春风的笑意,可他此时面色失血,连嘴唇都是惨白,他望着紧紧抓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完全听不懂母亲的言语一般。
柳夫人看着自己都如此声泪俱下了,可柳羲和竟还一点反应都没有,柳夫人不禁心中暗恨。
又见一旁坐着的丈夫也不帮忙发话,柳夫人索性一发狠,从椅子上站起,咬着牙跪在了地上!
柳羲和明显被柳夫人的动作给惊到,他立刻站起身,想着把母亲扶起来,柳夫人却牢牢地攫住了他的手,人却不肯起来。
“羲和!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了,求求你把自己的灵根赠给我儿吧!”
这一声求,却像一道催命符砸在了柳羲和的心头,面色惨白的少年踉跄着就要后退,却被跪在地上的柳夫人紧紧抓住,那力道之大,柳夫人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少年手背上的肉里。
奇异的,少年却不觉得疼,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知觉了。
眼前,母亲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可母亲说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羲和!你曾经说过,你一直把我和老柳当做亲生父母看待,也把我儿当做亲弟弟看待,你说会一生守护我儿,你是不是已经把这些话都忘了,还是……”
柳羲和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一直慈善待她的妇人此刻竟说不出的陌生。
她的面目狰狞而扭曲,她的声音尖刻而凄厉,眼里阴鸷而疯狂的光就像一柄柄尖刀戳穿了他的心脏。
柳夫人定定地看着柳羲和,一字一顿地尖声问道:“还是说,你以往说的那些都是谎话!”
这一句质问,成为了压垮了柳羲和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羲和只觉自己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因为疼痛而搅动蜷缩了起来,却从伤口里榨出了他更多的血。
颤抖着张开口,柳羲和却发现自己像是失声了一样,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要说什么?
他想说,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一直把您当做当做我亲生的母亲看待,父亲也一样;我敬仰您们,也发自内心地热爱您们。
他想说,我也真的把您的孩子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在看待,我是看着因为他的出现,母亲您就像重获新生一样欣悦;因为您爱他,热爱您的我也愿意爱他,去辅佐他成为柳家家主,在您们之后,守护他一生,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柳羲和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根本不想听这些话,或许也不会信这些话。
他还想说什么。
他还想说,母亲,您就是修仙界的大拿,您不会不知道灵根对一个修仙者意味着什么,那甚至崇高于性命,您这是要夺了我的性命给您的孩子啊!
他还想说,母亲,你纵横修仙界多年,何曾听过什么让人后天生出灵根的秘法,那所谓奇人的所谓秘法,您有去考证过吗?哦,您不会,我终于明白了,只要有一丝可能,您都愿意为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去尝试。
他还想问,母亲,您曾经说过,您一直把我当做亲生儿子看待,您说会一生疼爱我,您是不是已经把这些话都忘了,还是……
还是说,您以往说的那些都是谎话?
看着柳夫人满脸疯狂的神色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柳羲和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必问出口了。
柳羲和又看向一直坐在一旁默默无语的父亲,可柳羲和的哀求般的期待也很快死去了。
此时此景,不发一言,不就是最清晰可闻的话语么。
原来他柳羲和一直以为的父严母慈、一家和睦,这层虚影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的残酷,只有他一人入戏的皮影戏是这样的可笑。
柳羲和啊柳羲和,你真是可笑。
柳羲和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浑身战栗,他嘴唇的微颤也无法停止,柳羲和唯一控制住的,只有没让自己流泪,这已是他最后的尊严的保全。
柳羲和终于发声了,可从喉咙里爬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都似是锋利的锯齿对他施以凌迟。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