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出生有记忆开始,她跟着妈妈辗转好多地方了,每个地方都住不长,不是被人赶走,就是妈妈主动带她离开,只有兰溪这里,她们住了快一年,她喜欢这种日渐安定的生活,不喜欢到处流浪。
“小葭,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要把门关好了,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我知道。”
“对门也要少去。”
“知道。”
“等姆妈手里有钱了,就送你去国外念书。”
年复一年,白云舒给女儿画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白葭没当真,她自己自然也不会当真,但那个饼,却是支撑母女俩活下去的动力。
看到白葭在外边洗碗,陈凛起了坏心思,悄悄去冰箱里拿了一块冰在手里,溜到白葭身后走过来又走过去,一会儿看天井里的金鱼缸,一会又踢两下脚下的青草,眼睛不时瞄白葭一眼,见她好像没看见自己一样,很有点不甘心,故意发出点声音,等白葭看见他了,他又不自然地把头别过去,假装对她视而不见。
亦步亦趋靠近她,陈凛见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小手麻利地用洗碗布把碗一个个擦洗干净,用水冲洗,找准了机会把冰块从她脖子后面塞进她衣服里,等她冷得尖叫一声,他一溜烟跑开了,回头看她蹲在那里伸手去够衣服里的冰块,小脸委屈地皱成一团,哈哈大笑。
白葭看着那个罪魁祸首,沉默地把掏出来的冰块丢进水池里,继续洗碗。陈凛见她这般不抵抗,自觉无趣,讪讪地回了自己房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自从在课本上发现《诗经》里的这首诗,陈凛如获至宝,经常装模作样拿着本书在院子里摇头晃脑,他要念给她听,念给所有人听,他知道她名字的来历,知道白葭的意思就是白色的芦苇,他们镇上没有芦苇,但有得是狗尾巴草,芦苇在他眼里跟狗尾巴草一个样。
小镇生活,远没有大城市那么五光十色,娱乐业尤其不发达,人们每天下班放学回来除了看电视就是看电视,顶多也就是到邻居家串串门,到了阴雨连绵的梅雨季节,就连串门也省了。
陈凛在窗前写作业,看到对面的“狗尾巴草”和她妈妈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猜测她家是不是又漏雨了,近百年的老房子,青砖颓败墙皮剥落,房顶也年久失修,她家一到下雨天就漏雨。
陈望知下班回来,看到这个情形,热心地过去询问,“白老师,家里又漏雨了?你们这样光用水盆接不行的,得找人彻底修一下。”
“我跟吴家姆妈说过了,她说帮忙找工匠修可以,但是不同意出钱,这几天天天下雨,我自己临时也找不到砖瓦匠。”白云舒忙进忙出,热出一身汗,衬衣湿哒哒沾在身上,身形更显窈窕。
“要不你们先将就一晚,等明天一早我上去帮你们看看。”陈望知觉得自己身为邻居,有帮助孤儿寡母度过难关的义务。
前两天老婆马丽珠在家,他一直不敢主动出头,正好今天一大早老婆回了娘家,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