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头,她才幡然醒悟,其实即便她和古董们面对面了也没用。
她上一世就是个俗人,对这玩意一窍不通。后来跟着穆青戎,有了钱了,也只勉强能知道几个耳熟能详的大件,可这玩意即便是经历了文革也仍旧是宝贝,一大堆人偷摸藏着呢,跟她没关系。
兴奋地折腾了大半年,最后无功而返,谢薇十分失望。
不过也没法子,即便是重生了,想事事都那么如意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还是人生嘛,即便重来一回,她也得踏踏实实过日子。与其去空想这些‘彩票大奖’,还不如着重眼前。
这么想着,她渐渐地也就想开了,总算没再去东跑西窜。
正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谢薇都放弃了,可老天爷又把馅饼砸到她头上了。
谢薇的爷爷谢军是四月初八的祭日。谢军和卢翠春夫妻恩爱,感情很深,谢军早早的走了,卢翠春虽然勉强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但却也时常挂念,想起来就是一阵伤心难过。
尤其是每逢祭日,她更是郑重其事,次次都会用心祭奠,只希望亡夫在下面也能过得安心顺遂。
谢军早年在铸钢厂是个科级干部,过得不错,家境也良好,他又是个识文断字的,所以还有些颇为文雅的小爱好。
如今他人没了,卢翠春将他生前的所有东西都一样一样地保存好。就连写过字的本子,一支笔,一件衣服,她都悉心留着。
每一件东西都有无数的回忆,她怕自己年纪大了,会忘记他,所以就想着将他生前的东西都留好了,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也能让记忆更加长久。
奶奶对爷爷的这份情,谢薇十分感动,她对爷爷几乎没有记忆了,但她却能隐约勾勒出爷爷的模样,挺拔英俊,虽有些不苟言笑,但对待孩子却总是十分和蔼。
这些印象其实并不是谢薇自己记住的,大多数都是奶奶同她说的,一次又一次,一点又一点,卢翠春将亡夫的音容相貌传给了孙子孙女,让他永远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
其实在上一世的时候,谢薇和谢蔷都挺怕四月初八的。因为到了这阵子,奶奶就会不厌其烦地讲述着过世的爷爷,一开始他们会好奇,会认真听,但毕竟都是些小孩子,十分钟之后就没那个耐心了,找个借口就偷摸摸地溜出去,留奶奶一个人在那里回忆。
可这一世,哪怕谢蔷溜走了,但谢薇却一直围着奶奶。
她早已不是跳脱的小孩子,她也有深爱之人,只要设身处地想一想,就能体会到奶奶的心情,那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不得不承受的孤单,以及永远徘徊在脑子里的思念……这些情绪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其百分之一,谢薇能做的也只是陪着他,让坚强的奶奶能有个小小的依靠。
孙女的心意,卢翠春隐隐能感觉到一些,有人听她倾诉,她的心情会好很多,同时也思念更深。
她几乎将所有东西都摆了出来,一样一样地说给谢薇听,谢薇也不想奶奶哀思过度,所以也在不动声色的逗她开心。
祖孙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在谢薇的不懈努力下,卢翠春的脸色好看许多。
时间也差不多了,卢翠春正准备将东西收起来,却从一本旧书里划出来一张四联邮票。
这邮票虽说是被夹在书里,但却存放的十分用心,在护膜的保护下竟还崭新如故。
卢翠春看着这邮票,回忆一点点复苏,她笑着说道:“原来这邮票他还留着呢。”
谢薇一开始并没看清,只随口问道:“奶奶,是什么邮票呀?”
卢翠春说道:“是一版出了错了邮票,当年刚刚发行,就被人发现了问题,似乎是国家地图不全?我也记不清啦。你爷爷当时买了回来就放在家里,一直没用,等到要用的时候才知道竟然被召回了。他很久之后才知道这邮票不能用了,可那时候都过去许久了,也没法退回了。”
谢薇点点头,向上凑了凑,想看看邮票的样子。
卢翠春粗糙的手指抚摸着邮票,眼角的细纹越发明显:“当年你爷爷还挺生气的,觉得自己花了冤枉钱,我呢,瞧着这邮票红红火火的很好看,就劝他别生气了,恰好家里有不用的硬纸皮,我就给他装点了一下,当个书签用。”
谢薇这时候也看到了邮票的票面,看到那火红红的中国地图和高举红本本的工农兵,她脑袋里就是嗡得一声。
必须得好好保管,千万不能丢了!
谢薇几乎是快速说出口:“奶!这邮票能给我吗?”
卢翠春看看小孙女,笑着说:“你也瞧着好看是不?拿着吧,喜庆。”
谢薇接住了邮票,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块小纸,她却觉得额外沉重。
等到了晚上,谢薇细细地看了很久,终于确定了,这的确是在后世那堪称天价的第一邮票:全国山河一片红。
谢薇并不是个集邮爱好者,或者该说,她对这个一窍不通,完全不懂,仅仅知道邮票是有收藏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