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胡青松那边听说朱成功醒了,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只是他跳的欢快,其实并不如一直不说话的赵孟云有心计,这家伙几乎眼睛一转,就高兴的说,“朱总醒了啊,那可太好了,我们这群人,这也是担心昌茂的走向,有他醒了来把握,我就放心多了。青松,还站着干什么,走走走,朱总都醒了,咱们去医院看看他啊。”
他这分明是想一探真假。胡青松也反应过来,似乎忘了他们在开会,刚刚还准备换个掌权人的想法,立刻站了起来,冲着在座的人说,“对啊,你瞧我高兴的都忘了,走走走,好几天没见朱总了,怪想他的。”
贺阳就坐在那里,瞧着他们呼啦啦起身,脸上带着做戏一般夸张的高兴,然后才看了看表说,“不巧,正好不是探望时间,怕是能承受你们的好意了。”
他越这么说,胡青松他们就越不信朱成功身体好,自然就要一探究竟,“你这孩子,我们从窗户外面看一看也行啊。”
贺阳却猛然冷了脸,皮笑肉不笑的说,“现在着急,早干什么去了?听说胡总和赵总前天早上就回了南城,昨天晚上还去了会所放松,怎么,那两个小姑娘挺合心意的吧。”
谁能想到,贺阳居然知道这事儿,他们毕竟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了,朋友出了事,躺在医院里生死未知,他们却流连会所连看都不看,如果说董事会□□不过是人之常理,这却有些太过分了。连胡青松也有些羞恼,压根不肯承认,“你乱说是什么?”
贺阳就说,“要我叫人来还是调视频来?那小雨你好像挺喜欢,要不叫人来吧。好像你不止这一个,听说刚生了个儿子?这事儿夫人还蒙在鼓里吧,要不,我把夫人也叫来?”
胡青松一张脸此时已经看不出颜色来了,他心里既害怕又惊讶,他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如果真要说出来,家里可就不得安生了。更何况,他女儿如今生了孩子后,战斗力倍增,他都能想象得到,他日后的日子怎么样。当然,他更害怕和惊讶的是,贺阳怎么知道?或者说,朱成功真醒了,这是他告诉贺阳的?
与其相信一个十年就回了一次南城的小辈不费吹灰之力查到了他的秘密,他宁愿相信,这是朱成功对他们早有防范,做出的监视,起码这样,还会让他觉得,舒服一些。想到这里,他终于闭了嘴。
擒贼先擒王,贺阳自然不会放过赵孟云,他只说了两个字,“老二。”赵孟云比胡青松好一些,并没有脸色大变,只是眼睛却惊疑不定,最终张了张口,没再说话。
贺阳瞧见这两个为首的势头压下去了,他才冲着这群人说,“坐啊,刚刚不是还说的挺热烈的吗?反正现在也不是探视时间,不如我们来聊聊。”
胡青松和赵孟云都有把柄在,自然不敢说点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就坐下了,他坐下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坐下了,至于杜洋和朱骜,则分坐在了贺阳两边。贺阳这才站起来,双手揣在裤兜里,在已经全部坐立的会议室里溜达。
朱骜就那么看着他,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皮鞋敲打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年轻的贺阳,充满了朝气。他无比专注地看着这个男人沐浴在阳光中,眼中全都是镇静自若的贺阳,手段频出的贺阳,不让他沾染阴暗面的贺阳,和站在这里的贺阳,内心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了一股迷恋。
而在朱骜看起来充满无限魅力的贺阳,此刻在其他人眼中却如恶魔般可恶。一下下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就像是敲打在他们心上,慢慢的,让刚才松散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样一成不变的节奏,在那一刻会突然爆发。
贺阳瞧着差不多了,正好走到了胡青松身边,就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胡青松身体动了一下,贺阳知道,那是他想反抗。他的手使劲的向下压去,胡青松终究没敢站起来,他的肩膀先是停止反抗然后是僵硬,最终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贺阳这才满意的说话,他的话语也简单,“我知道,朱总躺下了,你们心里蠢蠢欲动,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再说,朱总对你们总有点情义,就算没成功,朱总也总不好对你们下手,几十年的老兄弟啊。后路是现成的,对吗?”
他低头去问胡青松。胡青松都快骂娘了,他能怎么说,承认,那才是疯了吧。
贺阳也不是让他真答应,他就是做出个样子让这群人知道,胡青松都不敢反对他,你们要干什么,先掂量自己的分量——当然,赵孟云比胡青松更重一些,不过这人阴险,不如胡青松这么好掌控,他自然不会做无把握的事儿。
所以,他接着说,“不过,既然如今我掌事,你们就要守我的规矩。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在座恐怕都知道,我跟朱骜不一样——”他抬头去看看朱骜,“那是朱总用全天下的理想世界教出来的儿子,宽厚而稳重,我不一样,我从小长在市井,年少时因变故出走美国,无背景无人脉混到如今,你们应该明白,中间我经历了多少。我这人,说实话,没什么良善之心,做事只讲究两个字,目的。按着我说的做,那么大家都好,如果要想背着我耍手段,瞧着没有,韩丁就是明天。”
他说完,就从胡青松身上把手拿了回来,冲着一干已经愤怒但却不敢反抗的人,笑着说,“对了,也别去找那家伙求情,我知道你们跟他有交情,不过,我跟他可没交情。行啦,杜洋,今天的会就到这儿,替我送送各位董事们。”
他连话都不让他们说,就请他们走人,若是原先,肯定没人干。可如今,他们瞧着胡青松和赵孟云互瞪了几眼后,胡青松率先摔了椅子出门了,还有什么敢闹的,连忙也呼啦啦的跟了出去,不过几分钟,人就走光了。赵孟云是最后一个走的,路过贺阳的时候,他盯着他说,“你,好!”
贺阳笑眯眯的冲他说,“我的确很好,原先不太好,但今天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赵孟云摔门而去。
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他们三人。杜洋大大的吐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整个都瘫软了,像摊烂泥一样的靠在上面,冲着贺阳说,“我真是吓死了,刚刚赵猛云说要看朱总的时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还是您有办法。”他边说,边冲着贺阳比了个大拇指。
杜洋这样表情,事实上还是因为朱成功虽然醒啦,却仅仅只有几分钟时间,压根没有时间找到律师,让他来做什么授权。只是,这几分钟足够朱成功交代点什么了,他冲着贺阳和朱骜只吐露了两个字,“遗嘱。”然后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儿子,又费力的伸手去摸了摸大儿子的脸,又深深地睡了过去。
等着朱成功的御用律师到了,贺阳这才知道,朱成功居然在两年前就立好了遗嘱——据杜洋说,那时候恰恰是朱成功冠心病频发的时候——他恐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过去了,不能把身后事安排好,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
那张遗嘱上面,写明了他将财产一分为二给了韩金茹和朱铭,51%的股份永远不能分开,完全给了贺阳,但这其中,有21%的分红属于贺阳,剩下韩金茹、朱铭、朱骜一人百分之十,他们只能拿取分红,不能参与决策。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要求无论何种情况,贺阳要负责朱铭的生活。
贺阳从未想到,朱成功居然将整个昌茂交给了他,他当时拿着遗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茫的,然后心就痛在了一起。他那么多年,没流过的眼泪,在那一刻喷薄而出,不是为了这些钱,他不缺钱,是为了这份心。这个男人,在最后一刻,也依旧想着他,他用十年行动去弥补一年的错处,他用生死之托来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怎么能不感动,能不答应?
想到这里,坐在桌子上的贺阳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踢了杜洋一脚,“躺着长毛啊,快去干活,后面事儿多着呢!”
杜洋如今可是服了两位少爷了,立刻站了起来,冲着贺阳就敬了个礼,一反那副烂泥样儿,兴奋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就立刻抱着文件跑了。
一下子,屋子里就剩下了朱骜和贺阳两个。贺阳和朱骜从那天晚上在医院小花园里说话后,两人之间的交谈就不多。这会子就两个人了,贺阳就跳了下来准备离开。他冲着朱骜说,“走吧,回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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