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阵前,那么多精兵良将,整个大梁新生代的名将几乎都聚集在这一战里,这帮混蛋玩意非得什么事都来帅帐请示一下吗?
这种时候,陛下居然一点也没考虑他在炮火喧天里拽着四境主帅连哭带闹地偷情有什么不对。
玄鹰飞奔进来:“大帅,西洋军见势不对,正准备溜了!沈将军用海乌贼截住了敌军主舰,何将军问大批玄鹰何时出动?”
顾昀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再等一等,等他们主舰放出杀手锏的时候。”
玄鹰忙应了一声,转身呼啸而去。
剩下两人颇为尴尬地对视一眼,长庚心跳还没平复下来,无奈极了,只好半酸不苦地笑了一下。
他半扶半抱地将顾昀放到了榻上,拉过毯子盖好,从怀中取出顾昀寄给他的一小截衣料,又从荷包里摸出针线——线的颜色都是和那块青色布衣搭配好的,可见是有备而来。他拉过顾昀的一带,仔细一翻,果然一端被人简单粗暴地撤下了一个边,线头乱飞,显得格外破烂。
长庚无奈道:“大帅每天就穿着这种破衣烂衫四处乱晃吗?”
“不是,”顾昀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他的唇语,低声笑道,“今天碰巧穿了这件,大概是做梦的时候心有灵犀,知道今天有陛下亲自来给臣缝衣服。”
长庚手上的动作一顿,然而不等他抬眼看顾昀的表情,一只手就落在了他脸上,手指温柔地顺着他的下颌往耳根的方向滑过去:“苦不苦?”
长庚飞快地眨了一下眼,感觉方才那场痛苦太激烈,眼眶今天可能要决堤,那人说了三个字就又差点把他的眼泪榨出来:“你疼不疼?”
他以为顾昀不会回答,谁知顾昀沉默了片刻之后,竟然坦然道:“疼得厉害,经常会睡不着觉。”
长庚手一颤,被针扎了一下。
顾昀又道:“没有看见你哭的时候疼,我能做一辈子噩梦。”
长庚:“……”
他从小就分不出顾昀哪句是漫不经心的真心话,哪句是在一本正经地哄他,于是只好一概当真了听,整个人都被他三言两语泡软了。
顾昀:“乌尔骨去了不少对吧?陈姑娘把你照顾的不错——这场仗不会出意外的,敌军这回倾巢出动开进我们的埋伏圈,一旦入斛,就会有大批海乌贼针对他们的主舰,那主舰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危机时机动性跟不上,西洋教皇被逼到极致,就会……”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顾昀虽然听不特别清楚,但是感觉到了床榻的震动,顾昀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静静地等了足有一刻地工夫,那阵震颤才逐渐平息,他这才补上自己的话:“就会把他那主舰乌龟壳下藏的重炮全搬出来,想要强行突破。西洋主舰上携带了大批的紫流金和弹药,然而临阵时很少露出真容,我们从很多角度分析了很久,猜测一来是因为消耗不起,二来是因为主舰一旦投入战斗,立刻就无法兼顾依附于它的整个海蛟战舰队——”
玄鹰落了下来,呈上了第三封战报:“大帅,西洋逐渐确实有那个问题,沈将军已经趁乱包抄过去了,方才混乱中西洋水军失序,近半数沉没!玄鹰已经准备追击……”
他话没说完,一声近乎震耳欲聋的鹰唳划过长天而至,那是数万只天空杀手迎风举翼的声音。
顾昀转向长庚:“陛下,您想去看看……我军是怎么收复江南的吗?”
当他条分缕析地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仿佛不是一个只能躺在病榻上的伤患,又成了那个独闯魏王叛军、力压西南诸匪,平西定北、落子江南的大将军。
长庚正色回道:“我大将军一言九鼎,战无不胜。”
两江驻地居然有一艘防御级别很高的红头鸢,长庚扶着顾昀上去,红头鸢自帅帐往上缓缓升起,垂下的千里眼能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碧海生涛,铁舰如蛟,横行入海,八方烟火——
西洋海军负隅顽抗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无以为继,千疮百孔的主舰卷起七零八落的战舰仓皇往东瀛海的方向奔逃。
三路大梁水军狂追不舍,无视“大梁水军打不了远海战”的流言蜚语,整整一宿,悍然闯入东瀛海域。
撑完全场的顾昀微笑起来。
东瀛,是最后一站。
西洋军边撤退边向东瀛人连发了四道请求支援信,全部石沉大海,而就在他们被穷追不舍的大梁水军追入东瀛海域之后,西洋人惊愕地发现一队整肃的东瀛海蛟战舰挡在了面前——那些海蛟还是当年他们带来给这些倭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