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恸地笑,笑她自己竟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谁借给她的勇气。
两人临风站立一会,一辆蓝色的桑塔纳停在他们眼前。
“哟,瞧瞧,这是谁呀——”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车门开了一条缝,一只脚先探出来,目光从灰色运动鞋蜿蜒向上,女人身着水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面如满月,马尾扎得歪歪斜斜。
莫行尧望一望身旁的女人,眉眼并无多大变化,玲珑有致的曲线被层层衣物遮盖,他的西装穿在她身上像件连衣裙,下摆露出两条白莹莹细伶伶的长腿,疾风吹乱一头黑发,气质清纯不再,较之十年前更为妩媚。
“方苓,”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吱声,林初戈偏了偏下巴,“不认识了?”
他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还是“不认识”的意思。
方苓被晾在一边,火气更盛,睁圆眼瞪他:“莫行尧,你还有脸回来?”
莫行尧一怔,不明白方苓斥问自己的原因。
林初戈对上他不解的双眼,无可奈何地笑:“抱歉,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平淡地扔下一句“车如其人”,沿着江边遄返,清瘦的背影被暗淡的天色衬出一丝萧索。
方苓冷哼一声,粗鲁地撞了一下林初戈的肩膀:“你怎么没把他推下江去?”
她视线追随着他英挺劲拔的身影,目送他走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林初戈咧咧嘴,笑说:“我舍不得。”
☆、第5章微起涟漪(1)
那日回家还是林初戈充当司机,方苓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啃着油腻的鸡腿,一边盘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刺鼻的油气险些勾出她肚子里的名茶,她心神不宁地开车,一会想他,一会想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方苓。
方苓默默地啃完鸡腿,抹了抹嘴,深吸一口气问道:“他要是变得又肥又丑穷困潦倒、还有个患了绝症的妻子和一个三岁的儿子,你还会喜欢他?”
她认真考虑片刻,郑重地答道:“不会。”
方苓拍了拍两只油手,下结论道:“他不仅没有发福反而十年如一日的帅且事业有成,但他现在却不属于你,归根结底,你只是不甘心。当然,我一点也不觉得他长得帅。”
她只笑笑,没有反驳好友。
他若变得凄凄惨惨尽显老态,她不见得会不喜欢他,但他若有了家室,她绝对不会觍着脸纠缠他,因为林雅季,她比一般人更痛恨道德感低下的男女。
这世上浑浑噩噩存活着的人太多,对人对己都不负责,因短暂的刺激而抛妻弃子,并推卸责任将一切归咎到“真爱”的头上——却似乎忘了,他自己曾经也是因真爱而与妻子冲进围城。
周一例行的会议上,她对着面前的水杯发呆,莫行尧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掠过那张惺忪怔然的脸,很是不悦。
散了会,他不紧不慢地收拾文件,而她也磨蹭了好半天才站起身。
林初戈正欲抬脚出去,背后响起一道声音:“我以为你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装模作样地叹息道:“本来是这样的,但见到一表人才的莫总,七魂就丢了三魂。”
他冷着脸看她,她没有脊椎似的斜倚着门,仿佛是镌刻在门上的美人装饰彩绘图,此刻化形从图中走出来,像聊斋中的妖魂艳鬼,似虚似实朣朣朦朦,并非此间人。
见他注视着自己,她有意吊起眼梢斜睨着他,浓密的睫毛将眼底的情意过滤,只余下最直白的勾引。
两人默然对望,谁也不说话。
他双眼犹如幽寂无波的古井,湛黑的眼眸正中是她,眼神却如井水一样浸满凉意。她忽然低下头,未涂蔻丹的大拇指揩了一下红唇,口渴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喉头下自然一动,他狼狈地挪开眼,眼睛定在她形状姣好的下巴,心跳被她的动作扰乱了频率,骨节嶙峋的双手握成拳头,咯吱咯吱地响。她一个动作便能在他心中掀起巨浪,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