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手或许是示意自己过去?
朝阳连这点都不敢确定,怔怔站在原地,两手交握,十指翻拧。
近乡情更怯。
她算是明白了。
大概是见朝阳没有动作,朝云安再次抬头,这次指令更加明确,“过来吧。”
朝阳下意识走过去,乖乖站在边上。
“这是你几岁的照片?”朝云安指着老照片上的小女孩,问道。
朝阳记忆也是模糊,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十一岁吧,这条裙子是小学毕业时外婆买的,就为了用来拍照留念。”
朝云安点点头,却不再多问,只默默地继续翻阅相册。
朝阳拘谨地站着,等了会儿,见朝云安不再发问,便偷偷打量他——他很瘦,从衬衫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瘦骨嶙峋,看上去就像老朽的枯树枝,透不出一点生机。
朝阳记忆里最生动的朝云安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还年轻,最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带她在草地上奔跑嬉戏,喜欢在夏天暖热的清晨带她扎入游泳池,他喜欢举高她,也喜欢让她骑在脖子上自由翱翔,那时候曲休也还年轻,心情好的时候,她会戴着顶大大的草帽慢吞吞追随在他们身后,一家三口,美妻爱女。
那时候的朝云安该有多幸福?
朝阳一直记着那样疼爱她的朝云安,以至于朝云安不要她的时候,她比被曲休抛弃还要痛苦。
对朝云安而言,曲休不应该叫曲休,她叫取命,这一生,毫不留情取走了朝云安的命。
静谧的书房里,朝云安翻完一整本相册,终于开口,“你们的事,二姐全和我说了。”
“嗯。”朝阳闷闷应了声。
朝云安似乎没想到朝阳就用一个简单的气声概括一切,诧异抬头道:“嗯?”
朝阳不解,歪头又问了声,“嗯?”
“……嗯。”朝云安对这种毫无默契的对话实在棘手,“除了这个字,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吗?”
朝阳这才醒悟过来,忙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呃……您想知道什么?”
“……呃……”朝云安犹豫,显然也不知道应该从何了解起。
两个人沉默半晌,尴尬半晌,相顾无言半晌。
最后,朝阳笑了。
“您先告诉我,您拿走我全部相册,是想做什么吧。”朝阳总算问起初衷。
朝云安不答反问,“你二姑说艾伦的事,是你们做的,真的吗?”
朝云星在交代情况时显然为陆湛澄做足考量,直接让朝阳承担一半责任,逼得朝家人不看佛面看僧面,不过多为难。
“嗯,是我做的。”朝阳说道。
“她已经回来了吗?”朝云安又问。
这个她自然指的曲休,朝阳点头道:“嗯,回来了,昨天刚在外公外婆家见到她。”
“是吗?”朝云安身体微不可查地往下滑了滑,“过去无论如何不会回来的,如今当真为了儿子回来了。”
对此,朝阳无话可说。
朝云安看向朝阳,“她既然带走了你,为何不善待你?”
“我过去也总为这个问题所困,最近却想明白了。”朝阳说道:“她虽然带走了我,却没有把我带在身边,或许正是我的造化。”
朝云安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