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知道自己被耍,顿时气急,连努力维持的主仆规矩也破功了,“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老奴说破了嘴,二姑娘就没明白老奴的意思吗?老太爷在世时最疼爱二姑娘,老奴以为二姑娘是个懂事的,难怪老太太对二姑娘……”
“祖母对我如何评说?”沈荣华重重放下笔,冷眼直视宋嬷嬷,“你是万家的家生奴才,陪嫁到沈家的。祖母为什么看我母亲不顺眼,非要置她于死地。我是祖母的嫡亲孙女,却得不到她半护爱之情,任由我受尽欺压。你是祖母的心腹奴才,这里面的因由你不清楚吗?你在这其中做过什么,需要我说明吗?”
“二姑娘……”宋嬷嬷脸色霎时苍白,双手不由颤抖,沈荣华对那件事知道多少,她不确定,但那件事只要露出冰山一角,做为奴才,她必死无疑。
“俗话说狗急跳墙,兔急咬人,我要急了,就会鱼死网破。”沈荣华走近宋嬷嬷,咬牙冷笑,“我已下跪拜谢了那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心意已到,那位公子也受了。我是沈家的二姑娘,上有祖母和父亲叔伯,身后还有偌大的家族。
哪怕一家子平日里都跟乌眼鸡似的斗得你死我活,在外面也是一家人,那位公子救了我就等于有恩于整个沈家。长辈应该替我出面道谢,这是一个家族的脸面。如果我去送客、去送礼,那才会被人非议呢。嬷嬷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是不懂这个道理还是成心想看我出丑?不如咱们到祖母面前理论理论。”
宋嬷嬷被说中心里所想,不由惊惶害怕,别看沈老太太嫌恶沈荣华,若到沈老太太面前她也占不到便宜。她犹豫片刻,扑嗵跪到地上,哭天抹泪,“二姑娘冤死老奴了,呜呜……老奴糊涂,想事不周到,可不敢陷害主子呀!呜呜……”
“起来,去做你该做的事,别装模作样,让我心里腻烦。”沈荣华冲宋嬷嬷抬了抬手,满脸不耐烦,让宋嬷嬷低头认错,她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喜悦。沈家上下那么多人,若这么斗下去,唾沫不知道要费多少,不累死她才怪。
“嬷嬷快别哭了,姑娘的病刚好一点,再让你哭出个好歹,老太太肯定要生气的。”鹂语倒是很高兴,得沈荣华示下后,赶紧重重搀起宋嬷嬷出去了。
宋嬷嬷设圈套不成,反而栽了个大跟斗,还不敢跟沈老太太告状。沈逊在世时,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二姑娘尊贵聪慧、举止端庄、言谈得体、对人也和气。而府里其他几位姑娘却说二姑娘精明刁钻、牙尖嘴利、善于伪装。看来其他几位姑娘对二姑娘很了解,二姑娘轻易不揭下画皮,一揭下来,她就中招了。
沈荣华挑起嘴角轻哼一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静下心抄经。
“回姑娘,二老爷找姑娘呢,在后院的观雪亭,让姑娘快些过去。”雁鸣回完话,赶紧给沈荣华找衣服,周嬷嬷也进来了,催促她快点去。
“什么事?”沈荣华莫名地紧张,沈恺急匆匆找她肯定没好事。
☆、第八章身份
冰天雪地,红日低悬,梅绽艳色,松凝白霜。
苍茫的雪景一望无垠,清爽的寒香沁人心脾,寂寥的天地让人顿觉胸怀开阔。
此时此地,某些人却成了大煞风景的缀物,与雪天一色格格不入。
八角玲珑的观雪亭内,沈恺身穿银灰色轻裘大氅,衣带大开,帽子挂在栏杆上。他搓手跺脚,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在亭子里时快时慢走动。
翩翩公子被岁月蹉跎,不见老色,只增添了几分成熟与深沉,面容俊美一如既往。可现在,他却不再维持风流倜傥的形象,可见他遇上了十分棘手的事。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来了。”沈恺见沈荣华拐过角门,快步迎上去。
“我是庶女荣华,不敢应下二老爷高称的小姑奶奶。”沈荣华挑起嘴角,轻笑揶揄,她想重重讽刺沈恺几句,可见沈恺的样子又于心不忍了,“不知二老爷叫我来有何事,若是与我母亲和弟弟有关,还请二老爷免开尊口,我不想听。”
“姑娘,别这么跟二老爷说话。”周嬷嬷推了沈荣华一把,又冲她使眼色。
沈恺面露哀色,无奈长叹,呐呐出语,“你的母亲和弟弟,他们、他们的事等你长大了,再大些,我再告诉你,你、你也别想不开,这事……唉!”
前世,听说母亲和弟弟的事,沈荣华一病不起。庄子里缺医少药,奴才们见人下菜碟,致使她缠绵病榻两月有余。身体稍有起色,她跳河自杀被救,此举惹怒了沈老太太。沈老太太命人带她离开篱园,关进偏远的庄子,一关就是四年。
她重病缠身、心力憔悴,只知道母亲和弟弟死得不明不白。即使知道母亲和弟弟有冤,她也没有能力为他们讨还公道,更无法为他们报仇雪恨。
重生至今只有几天,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许多事交织有一起,如乱麻一样摆在她面前。她要时刻警醒,谨防一不小心就掉坑入套,摔个鼻青脸肿,甚至万劫不复。她还在调整思绪,努力适应,还没来得及考虑母亲和弟弟的事。
听沈恺这么说,沈荣华就明白母亲和弟弟的死有极深的隐情。现在,似乎是怕她难以承受,才不愿意把实情告诉她。这也正合她的意,事关生死,她也想做好充分的准备去面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诸事都要水到渠成,不急在一时。
前世,她跟沈恺父女感情淡漠,又因一连串的事情弄得隔阂极深,象这样面对面说话的机会绝无仅有。重生之后,她在改变,她记忆中的经历和轨迹也在变。
“好吧!二老爷既然现在不想说他们的事,就不说。”沈荣华淡淡一笑,又说:“二老爷一大早踩着一尺余厚的大雪,奔波几十里跑到篱园,肯定不是来吟诗赏景。二老爷有什么事,或是对我有什么教诲,敬请二老爷开尊口。”
沈恺见沈荣华对他极其疏远,说话的语气中满是嘲讽,想拿出父亲的威严训她几句,可一想到她的遭遇,他忍不住愧疚心痛,面露无奈,不停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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