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华洗漱更衣完毕,靠坐在床上,抚额沉思。雁鸣和鹂语坐在床边的脚榻上,看到初霜把铺盖搬进来放到软榻上,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
“初霜,你要睡在软榻上?”沈荣华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别有意味。
“初霜姐姐,你还是打地铺吧!”雁鸣和鹂语齐声阻拦初霜。
“没事,我就睡软榻上,你们去搬铺盖吧!我陪着姑娘。”初霜等雁鸣和鹂语站起来,就坐到了脚榻上,握着沈荣华的手,跟她说做衣服的事。
沈荣华见雁鸣和鹂语出去,才拿出初霜塞给她的手帕,放到鼻下闻了闻,同初霜相视一笑,彼此会意,低声问:“从哪里拣到的这块手帕?”
“就刚才,奴婢在姑娘床上拣到的。”
“你怎么发现的?”
“和姑娘一样,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儿,又不是姑娘喜欢的味道。”
“初霜,你真是胆大心细的人,雁鸣一直贴身侍候我,就没注意这些。”
“雁鸣还小,可能没在意吧!”
初霜和雁鸣同岁,今年都十五了,只不过初霜生在三月,雁鸣生在十月。而初霜看上去比雁鸣年长,只有初霜自己知道,她在梦中比雁鸣多活了八年。
沈荣华抖开手帕,轻哼一声,说:“这手帕真是我祖父生前用过的,可惜让他沾污了。前面闹开了,他再这样,迟早会败露,破坏了我的计划让他好看。”
“呵呵,夜深了,姑娘快睡吧!明天有的忙呢。”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有婆子来回话。
“初霜,你去问问有什么事,是不是非回我不可。”沈荣华躺在床上,身体一动不动,根本没要起床的意思,“有人问起,就说我昨晚受了惊吓,病了。”
初霜应声说:“篱园分管明确,就算是姑娘在篱园当家,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除非遇到管事嬷嬷们无法管或管不了的事,才能来麻烦姑娘。”
沈荣华点头一笑,认同了初霜的意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对初霜赞叹不已。前世的一品端仪夫人,诰命夫人的最高品阶,现在居然与她为奴。每每想起这些,沈荣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做一个她永远不想醒来的梦。
初霜手巧心灵,有本事、有智慧,处事也周全,对沈荣华也绝对忠心。这一世,沈荣华想要翻盘、想要过平静的生活,自是任重道远,她需要初霜这样的帮手。但若有机会,她还是希望初霜不要局限于此,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过了一会儿,初霜回来了,冲沈荣华微微摇头,无奈一笑,又出去了。沈荣华意识到事情有些麻烦,一下子坐起来,让雁鸣和鹂语侍候她起床梳妆。收拾完毕,沈荣华坐到临窗的软榻上,喝下养胃健脾的红枣茶,才让初霜来回话。
“四太太和四老爷决定午时初刻起程回府,四姑娘和六姑娘同他们一起回去。大老爷和二公子伤还没全好,先在篱园休养,大姑娘要伺候父兄,也留下了。”
“这算什么事?谁回谁留与我有什么相干?”沈荣华一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婆子一大早惊动她,说是有事要回,就是要回这件事?
初霜笑了笑,说:“四老爷和四太太要回府,自然不会告诉姑娘。奴婢刚才去前面见过白雨,她没提这事,估计连江嬷嬷都不知道。奴婢又仔细盘问了来回话的婆子,婆子也是无意间听人说了一句,就想来传句话,在姑娘面前卖个好。”
白雨今年十岁,是前年买进府的丫头,一直被江嬷嬷带在身边调教。沈荣华觉得白雨不错,就想把白雨要过来伺候,又怕江嬷嬷借故推托,不放人。沈荣华就按初霜的主意直接去问白雨,白雨很敬慕她,自是愿意。只是沈恺没回来,她也没跟江嬷嬷明说,但白雨已然成了她的眼线,事事奉她为主。
“明白了,四老爷和四太太要回府的事连江嬷嬷都瞒,更不会让我知道,可是——”沈荣华冷笑几声,又说:“四老爷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要回去也无可厚非。篱园现在不安定,谁愿意留在这里找晦气?可大老爷和二公子偏偏受伤未愈,尤其是大老爷,不能坐车的颠簸之苦。四老爷在危难之时,弃兄弟之情于不顾,自然遭人嫉恨,就有人借下人的口把这消息告诉了我。四姑娘和六姑娘与我之间芥蒂极深,走之前,她们必定要出幺蛾子。哼哼!大姐姐真是用心良苦,她想借我的手把四老爷、四太太和两位姑娘留在篱园同他们一家做伴呢。”
“姑娘真是聪明。”
“我聪明什么?你不是早就想到了吗?”沈荣华示意初霜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说:“我这主子伺候你,赶紧说说还有什么发现。”
初霜赶紧行礼道谢,说:“还有一件事最最重要,不是奴婢发现的,是秋生看到了,托他干娘来告诉姑娘,正好碰到奴婢,就跟奴婢说了。”
“什么事?”
“回姑娘,昨晚秋生不当值,回庄子里去看他爹了。今天一早,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篱园角门外面的花木丛中多了十几个火盆,都是铸铁的。他觉得怪异,正想走近了看看,又见两个婆子提着布袋从角门出去,从布袋里拿出什么东西往火盆里装。他躲在墙角,等婆子完事走了,他近前去看,才看到两个婆子往火盆里装的是银霜炭。他怕那些人对姑娘不利,就赶紧找了他干娘来告诉姑娘。”
沈荣华冷哼一声,说:“我要把龙头节当禁烟节过,有人偏弄来火盆,还装了银霜炭,就是想跟我对着干。铸铁的火盆烧起来有股难闻的味道,不能放到屋里取暖。难道是想用来烤肉吃?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四姑娘和六姑娘的小把戏。”
“估计四太太也有份儿。”
“吴氏也不是聪明深沉的人,参与这种小把戏也正常。”沈荣华扶额沉思了一会儿,自语道:“银霜炭难燃不易熄,他们又要午时初刻回府,这……”
“姑娘,周嬷嬷问可以摆饭了吗?”雁鸣进来回话,打断了沈荣华的思路。
鹂语紧跟在雁鸣身后,自昨晚见到了沈阁老,两人进沈荣华的卧房都形影不离。平时,沈荣华的卧房只允许周嬷嬷、初霜和雁鸣进,其余都在门外回话,要进屋需主子允许。鹂语跟着雁鸣进了屋,很是小心,只怕沈荣华斥责她不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