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内?舒家发生什么事了?」守根凑过去帮助打火。「还能什么事?争家产呗!」三刀又从床下摸出一些乾草引火。「哦?是吗,那片马不要乱了。这火盆就是没有炕好。」「是啊,还是炕睡得暖和。舒家现任当家是个精明至极的老头,现在舒家会这么乱,跟他在里面搅和有很大关系,等他觉得该浮出水面的都浮出水面了,自然会出来收拾后事。就算他不出面,他也会找个人出面,那老家伙,打死他也不会舍得让舒家多年来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原来如此。听口气,你好像对舒家很了解?」守根在一边添柴。「嘿!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这里竟然还有些炭。」三刀乐得直笑,「老子想在片马混嘛,地头蛇是谁都不清楚那还行?」「那你有没有听过舒春山这个人?」「舒春山?」男人眼皮跳了一下,「你问他干什么?」「嗯……」守根犹豫,他在想到底要不要把那挑夫的临终遗言告诉三刀。光凭他查,恐怕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个姓舒名春山的人。而且他也想确定一下挑夫临终口中说的「舒三」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榆荚巷遇到那名死得很惨的挑夫吗?」「怎么?」守根闭著眼,把当日经过一一说来。「他口中的舒三,是你吗?」三刀半晌没有回答。守根挑起柴禾,好让火烧得更旺。「我不想骗你。」守根等他说下去。「可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那挑夫之死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三刀认真道。守根点点头。三刀看不出他的表情是怒还是什么,有点担心。「根子,我要送你一件礼物。等我把礼物送到你手上那天,你就会明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守根轻轻一哂,「你有这个心我就很高兴,我不求别的,只要你……」「我明白。」三刀没让他说完,握住他的右手。守根一挣,没挣开,也就由他去了。「对了,那块石头真有那么神奇?」三刀一脸好奇。「嗯。很有意思,一靠近火源就会冒白烟,一离开就没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也许找到舒春山就明白了。你还没跟我说,你知不知道舒春山这个人呢。」守根揉揉眼,烟熏得他想流泪。「舒春山吗……只要片马有点耳力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三刀让守根先上床,守根也没跟他客气,爬上床裹紧有点潮湿的薄被。「哦?他的舒家什么人?」「舒家长孙,也的这次造成舒家内乱的主要原因之一。根子哥,那块石头呢?你给我,我替你收著,等找到你弟,我替你把东西交给舒春山。」守根犹豫了一下,「我缝在棉袄里了,不太好拿。等见到他,再拿给他好了。」「好吧。」点好火盆,三刀跑出去弄了个盆,端了些水,就架在火盆上烧。热了后,先让守根洗了手脸,自己再洗。山里不讲究,洗完手脸,两人就著盆里的水把脚也洗了。山里冷,怕久未进林的守根吃不消,三刀抱著守根睡了一个晚上。守根见他手脚老实,也就没舍得拒绝这个天然大火炉。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离开这家林场向山林更深处走去。在林中徒步大半天,三刀身体健壮又有武功在身,不见任何吃力,可守根到下午时就跟得相当吃力了。「我们到前面的大树下歇歇再走吧。」三刀担心地看向守根。守根捶捶右腿,叹口气。「抱歉,本来说好今天中午赶到抛尸坑看看的。」守根拍拍三刀,表示歉意。「不去也没关系。」三刀顿了顿,忽然笑道:「谁叫你死要面子,我要背你,你死活不肯。」「去你的!臭小子,我还没七老八十呢。」不知为何,守根有种三刀不太想带他去抛尸坑的感觉。「等你到七老八十,想让我背你也没门。」「稀罕,指望你呢,我不能让我儿孙背呀。」「何守根,你给我老实说,当年你到底有没有成家!说,你是不是瞒著我老婆孩子都有了?」守根才懒得理他,挨到那棵大树下一屁股坐下。「何守根,我在问你,你听见没有?」看,典型的无理取闹。「你收到我的信没有?」守根一边揉腿一边抬头问。舒三刀一听这话,立刻就被点燃了。「如果不是收到你那封信,我会火烧屁股地赶回来!气死老子了,一回来看到你竟然连理都不理我。我以为你真成家了,一问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我天天在你面前打转,你竟然视若无睹!你不来找老子给你帮忙就算了,还敢给老子出去卖!我我我!」「我啥呀?别一口一个老子,过来坐下帮我揉揉腿。」守根招招手,都这时候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告诉男人说,当初不去找他,主要还是拉不下脸。你想啊,当时他在他身边转悠时也没给好脸色看过,更没给他过什么好处,这看人发达了,就跑去抱人大腿,也太不要脸了。再说,当时他看到他那一脸跩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哪有可能跑过去求他。更何况那时他以为他在外面已经成家……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就怕这话一说出口,男人能立马生吞了他。「你刚才说你一收到我的信就赶回来了?」「是啊。」男人嘴中嘟哝几句,走过去恨恨地坐下,一把掰过守根右腿,放到自己膝盖上重重地揉。守根疼得缩了缩。那手立刻就变得轻柔了。「两年。」「什么?」「从我托人送出那封信,到你回来那天,整整过去了两年。」「哈?!」男人眼睛瞪得都快瞪出眼眶外。「别这样看我,事实就是如此。」「天杀的!我一定要宰了那个送信的小子。」三刀这话不是说笑,如果那送信的人现在站在他面前,他真的会剁了他。守根笑了笑,「前年他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信他送到了你说的那个联络处,那里有位很美的姑娘帮你收了信。」「根子,那女人……」三刀在心里大骂李三盖的女儿。他那段时间明明去找过李三盖,她却没有把信给他。一直到他打败李三盖那次,她才把那封信摔给他。枉费他还那么相信他们一家子。「你不用跟我解释任何事情。」守根看著他,三刀抓抓头,依言不再做任何解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两人间一时无话,三刀利用内力小心暖著那条受伤的右腿。从下往上,在断裂处来回摩擦。守根舒服得缓缓吐了口气。「根子哥,你恨我不?」守根愣了一下。「好好的,你怎么说这个?」三刀低头,轻轻揉捏著守根的大腿,声音有点低沉,还有点沮丧,「我回来两年了,结果也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没有钱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等我有钱了,我就让你过最好的日子,穿最好的衣服,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东西,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可是看看你现在,你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几件,过冬的棉袄也只有身上这一件……你连厚一点的棉裤都没有,我一摸就摸到骨头了。还有你脚上的鞋……」「我自己有手有脚,日子过成现在这样,是我自己的事情。更何况你还帮了我那么多忙,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顾及我的自尊,没有过于干涉我的生活。谢谢你尊敬我、懂我。三刀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脱掉守根的鞋,把他冻到通红发紫的冰凉双脚一起揣到自己怀里,然后就抱住这双脚,闷头不说话了。半晌,林里静静的。透过树叶缝隙撒到他们身上的夕阳馀光,发出淡淡的橘红色,没有温度却显得温暖。守根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他觉得脚趾热热的有点痒,忍不住又动了动。「哥,你在挑逗我吗?」……守根沉默。幸亏刚才没说什么,否则还不让这流氓兴上天去。「你把手松开,我脚有点痒。」「那我帮你舔舔?」「……你还要不要脸?」「不要。反正我是流氓。」噗嗤!三刀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什么,「哥,天马上就越来越冷了。我去给你抓只狐狸做件狐狸皮的袍子,你等等,我马上就来。」「哎?」守根还没反应过来,抱住他双脚的人就不见了。看看自己落在地上的光脚,守根叹口气,给它们套上鞋子。这算啥?说风就是雨?刚说他衣服少,这就要给他去抓狐狸?一件狐狸皮的袍子,他抓一条狐狸能够吗?那得多大的一只狐狸啊!「呵呵。」余非顿住脚步,对挡住他去路的男人文雅地笑,点点头道:「你来了。」说完就溜,火红的锦衣掠起一道红影,看起来就像一条真正成精的狐狸在逃窜一般。舒三刀似乎对他这招早就了然于心,嗤笑一声,身形一展掠上树梢以大鹏展翅之势猛扑地上红影。